國人為什么愛說謊

霧滿攔江

據泰國星暹傳媒12月14日消息，曼谷大皇宮壁畫前的一排柵欄被一群中國游客弄倒，好在沒有倒向壁畫，造成更大的損失。工作人員與其溝通時，中國游客大聲反駁，與工作人員爭吵，直到工作人員指出現場有閉路電視監控，中國游客才安靜下來。

事情不大，轟動卻不小。媒體聲討國人在海外的“不文明”舉止，但“不文明”這個范疇太大了，它掩蓋了國人在事件中極端偏離常態的表現。雖然弄倒了柵欄，但柵欄并沒有倒向壁畫，真的是件小到了不能再小的事情。趕緊把柵欄扶起來，再向人家道聲歉，看看是不是需要補償，事情也就過去了。但“中國游客大聲反駁，與工作人員爭吵”，你反駁什么呢？你爭吵什么呢？他們以為只要嗓門足夠大，聲音足夠高，工作人員無憑無據，就拿自己沒辦法。——他們在說謊！毫無必要、毫無理由、毫無意義地說謊。靠謊言、抵賴試圖逃避責任，是一種極不成熟的心態。

徐其耀曾任江蘇省建設廳廳長，他以擁有一百四十六名二奶的大手筆，在貪官排行榜上奪得席位。可是披露出來的貪腐數額只有兩千萬，這與他情婦的數量嚴重不對等——但我們不管這事，要說的是徐其耀寫給正在讀大學的兒子的一封信。在信上，徐其耀和風細雨，苦口婆心地教育兒子：不但要學會說假話，更要善于說假話。要把說假話當成一個習慣，不，當成事業，說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妓女和官員是最相似的職業，只不過官員出賣的是嘴。記住，做官以后，你的嘴不僅僅屬于你自己，說什么要根據需要。

這封信讓我驚訝地意識到，他們的教育方式會把孩子教成一個說假話的人。而他們卻擔心自己做得還不夠，生怕孩子成為一個誠實的人。——視說謊為生存法則，只因為他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蔑視，對他人的存在完全是無視。他們不知道，哪怕是最壞的人，也渴望和好人交往。因為好人不會傷害他們。哪怕是最喜歡說謊的人，也要求別人對自己誠實。因為只有誠實的人，才能給人安全感。當他們將謊言視為人生追求，就會落得被所有人厭憎的結局。

人是需要一點畏懼的，至少要畏懼自己的良知，不然，就會以利益為取向，做事不擇手段。這樣的人也沒有反省能力，奪到手的利益總嫌太少，失手時抱怨自己的運氣不好。他們也不相信什么規律，更不相信報應。所以，中國的貪官一旦東窗事發，在法庭上的懺悔會讓人感覺怪怪的。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認為自己有什么錯，只是認為自己時運不濟。懺悔只是為了糊弄公眾，希望能夠減輕懲罰。

相比這些人的死不認錯，日本和韓國的悔罪文化就有點讓人怵目驚心了。2004年，韓國有些食品公司用極不衛生的下腳料制作劣質餃子，丑聞傳出后，一家制作劣質餃子的公司總經理投江自殺，遺書稱向國民謝罪。而中國的有毒食品遠比韓國嚴重得多，但沒有一個企業主為此謝過罪。

——連弄倒柵欄這種小事，都要說謊。在官場的父親，千叮嚀萬囑托，唯恐兒子謊言說得不流利，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寄希望于誠信的回歸，豈非是緣木求魚？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是需要付諸努力來固守的，諸如良善、美好與愛。畢竟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次生疏的單程旅行，路太長，夜太黑，總是需要一盞信仰之燈，照亮我們的前行之路。

【原載2014年12月29日《大家文摘報·閱讀》】

插圖 / 應倡導文明之旅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