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帶孫

劉淑萍

每天在小區廣場前走過，總會見到三三兩兩的中老年婦女帶著孫子玩耍、曬太陽，或抱或牽，其樂融融。但是，如果與她們交談，便會發現她們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煩惱。

張婆婆今年六十歲，從河南鄉下來武漢帶孫女，從孩子未出生到孫女兩歲，沒有休息過一天。她身體尚好，一天到晚干活也不覺得太累，但唯一不放心的是留在老家的老伴。我問她，何不讓老伴也來這里給她搭把手，也省得老兩口互相掛念？她說：怎么來得了，家里又是地又是豬又是雞的！張婆婆有兩個兒子，她已幫老大帶了三年孩子，本也離不開，但小兒子需要，又趕過來照顧他的孩子。

王婆婆也是從外地來此照料孫子孫女的，與張婆婆不同的是，她的老伴是退休教師，不種地，家里沒牽掛。他們本可以一起來城里，但兒媳不喜歡和公公一起住。每當公公來了，兒媳不是說房子小了就說公公水用多了，還抱怨老人抽煙、亂吐痰、總忘記換拖鞋等，弄得老伴無法住下去，只好返回老家。

如果是給自己的女兒帶外孫，女兒和父母的關系要比和公婆在一起融洽一些，但結果往往是，女兒不上心，忽略了老人應有的獨立生活和精神需求。

有一位老人訴苦說，過去喜歡打麻將，而今一見廣場上圍在一起搓麻將的人們，心里便癢癢的。她說，現在城里流行請鐘點工干活，鐘點工也能一周休息一天，可是自己三年也沒休一天。

一說起這個話題，響應的老人特多，大家都有同感。有人出主意說，不如我們每人跟子女撒謊請半天假，偷偷找一家麻將館過把癮，慢慢再和晚輩商量，讓他們給我們每周放半天假。大家齊聲說好。于是，一個婆婆說有同學聚會，一個婆婆說要上街買衣服……四個人躲進小樓湊一桌，玩得好不快活。

可是到晚上六點散伙時，每人手機上都有無數個未接來電，老人們一臉愧疚地回到家，然后都被子女們埋怨了一通，自此再也不敢“造次”了。

曾讀過一篇文章《犯賤》，說的是一對中國父母想念遠在美國的女兒和外孫，退休后萬里迢迢遷居去了美國，可是孫輩長大后，女兒就不需要他們了。女兒把老人安置在離他們很遠的城市，只在兩口子有事要遠離家門時，才打電話通知老人前來照料孩子?？僧斔麄兎祷丶抑?，當天即使到了深夜也要父母回去。父母在返回的路途中車子壞在了路上，地點離女兒家近而離自己的住房遠，左思右想到底沒敢“打擾”女兒一家。不少中國父母帶孫，也都受到過類似的“待遇”。

在競爭日趨激烈的社會，父母深知年輕人生活和打拼不易，都會盡心盡力地照顧孫輩，但年輕人在把子女交給父母帶的同時，千萬不能忘了心存感恩，更不能忘了給父母一點休息和自由活動的獨立空間。

【選自觀點中國】

插圖 / 免費保姆/ 白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