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價值論的基本關切

王慧琳

生命價值論，是為了解決國人現實生存問題而構建的。紓解死亡焦慮，克服自殺誘惑，肯認生命意義，是生命價值論的最基本的價值訴求。其目的是喚起生命個體達臻生命意義的敞顯和澄明。

生命價值 死亡焦慮 生命意義生命價值論，對我們很多人來說既熟悉，又陌生。說熟悉，是因為沒有一個人不曾對生命價值或多或少或深或淺地作過思考；說陌生，是因為學術界對生命價值進行系統學理探討的成果還不多見。現在，中國夢正在成為每一個中國人的夢想。此時，人們開始勇敢直面生命異化的當世綜合征，開始清醒警覺生命意義丟失的危險，開始從生命價值角度去思考諸多社會問題產生的深層根源，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仰望星空”“尋找哲學”“尋找人本身”，對生命價值的關注和追尋，逐步成為了這個時代的最重要訴求。正是作為對這一情狀的理論回應，不少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者尤其是哲學和教育學的研究者開始研究生命價值問題，并試圖構建生命價值論這一理論體系。

一、生命價值論的總體目標

生命價值論希望達致的理論目標，其實是明晰而樸素的，它試圖喚起人們對生命價值進行追尋和探問，引導人們對生命價值予以肯認和服膺，祈求人們在關乎生命價值問題上達成下列基本共識——我要活著，也讓別人活著；我要好好活著，也讓別人好好活著；我要幸福地活著，也讓別人幸福地活著。整體而言，這三點共識與生命價值論研究的順次提高的三個層次相對應，如此，“我要活著，也讓別人活著”也就成了生命價值論最基本的關切，在這一層次里需要解決的問題主要包括紓解死亡焦慮、克服自殺誘惑、肯認生命意義等，這是生命價值論實在不能不面對的最基本層面的問題，是生命價值論應然觀照的依次提高的三個層次的最底層，是對生命價值的本論。當然，上述三個層次并不分明，諸多因素相互勾連，諸多論證循環往復；當這些探討再置于當代中國語境中時，問題就變得更為復雜。在生命價值論的論域里，對一個問題的追問，常常會引發對所有相關問題的追問；而對一個問題的解答，也往往依賴于對所有相關問題的解答。

二、紓解死亡焦慮

紓解死亡焦慮問題并非只針對罹患絕癥的臨終者，每一個都可能在自己生命成長的某一階段與這一問題迎面遭遇。研究認為，死亡焦慮來自對死亡意義的自我覺察，來自對自我實現的主體評價，來自對身后未來的主觀預期，來自對責任未競的深深遺憾，來自對親近之人逝去的傷痛，同時還與科學對死亡的無解，畏死情緒的積郁相關。中國傳統文化中包含著豐富而深刻的超越死亡焦慮的智慧，比如，將個體生命融入家族承繼，融入群體同在，融入歷史發展等。而歐美因應死亡焦慮的智慧也值得關注，特別是精神分析理論、存在主義、心理社會理論、恐慌管理理論的相關思想都給我們很大啟發。在此基礎上，生命價值論認為，可從正視死亡凸顯、實施死亡教育、順應生死天命、預作死亡準備、改進社會保障、實施臨終關懷、革新喪葬禮儀、改良遺屬悲傷撫慰等七個大的方面做好相關研究和實務工作，尋求紓解死亡焦慮的可行路徑。

三、克服自殺誘惑

克服自殺誘惑是針對存在于當今各國的自殺嚴重情形而言的。人們常常以為，國家的強盛、社會的進步、經濟條件的改善、全民醫療制度的建立、社會保障機制的完善、分配制度的合理化以及醫療環境的優化等，必然會降低以至消除自殺事件，然而，全球自殺率的縱橫對比研究表明，這是一種一廂情愿的想法，無論貧富貴賤，各階級、各階層、各群體中總有一些人帶著一顆悲傷的、脆弱的心靈，以某種理由以毀滅肉體的形式對上述判斷說“不”。自殺已成為威脅人類生存和幸福的一種“癌癥”，也成為學術界共同面對的“公敵”。與傳統自殺學迥異其趣的是，生命價值論認為哲學“勸阻”才是對自殺的治本之策。勸阻渠道有五：第一，培養對生命價值的必要覺察。人們在繼續豐富生活資料和提高生活能力的同時，應該更加注重對生活方向感和生命意義感的感知；在多元價值中自由選擇的同時，應該更加強化對選定生活樣式進行擇善固執的意識，以及對這種生活樣式進行合理性辯護的能力。第二，培養對生命神圣性的必要敬畏。生命不單是碳水化合物，它同時是“萬物之靈”。應培養人們對原始物性的超越，重建對生命神圣性的敬畏。有了神圣，童年的夢幻才不會干涸；有了神圣，青年的奮斗才不會苦澀；有了神圣，成年的負荷才不會乏味；有了神圣，老年的寧靜才不會凄涼。“人才能充滿勞績，但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第三，培養對生命之美的必要體味。應超越物性、重塑生命的神性美，敬畏生命、弘揚生命的個性美，解除羈絆、實現生命的自由美，啟迪智慧、激勵生命的創造美，完善生命、漸臻生命和諧美。第四，培養對生命之愛的必要追求。自愛，也愛人，兩者互為前提，相互促進，同以正義這一原則來維護。第五，培養對生命和諧的必要把握。熔鑄自然之真、社會之善、自我之美和超自然之圣于一爐的和諧生命，將會恬然足恃，百毒不浸；和諧生命個體組織的社會，將會人心良善，家庭和合，鄰里修睦，人際暢達，人間和美。當然，生命價值論并不排斥用社會學、心理學、病理學、宗教的方法參與對自殺的防治；更不排斥并極力提倡采取有效實務解決瀕于自殺者所面臨的問題和困難，保障其基本的生存權利尤其是強化各項經濟保障。事實上，只有各方面的資源、智慧和力量聚力施為，才能更好更有效地防治自殺這一人類發展中的痼疾。

四、肯認生命意義

肯認生命意義貫穿尋求生命價值的全過程。“生命意義”即指生命的諸部分、諸要素之于整全生命的關系，它植根于生命本質深處。正如世界并不缺乏美，只是缺乏發現美的眼睛；生命也并不缺乏意義，“無聊”“單調”“沒勁兒”“沒有意義”只說明缺乏對生命意義的感知。感受不到生命意義的人生自然是空虛的人生，但要把人生充實起來，靠對某種具體物的占有可能會適得其反。生命意義作為人的生成感、自由感，它不是對生命的靜態的單面的感受，而是一個動態的矛盾的立體性的體驗過程，是相異的乃至相反的感受與經歷的合目的性地展開，二者形成生命張力，張力愈大則人生的意義感愈為豐瞻。人生的挫折、痛苦、哀傷、悲劇正可以與順利、舒適、歡快、喜劇相反相成，其間張力更有可能促使人們深刻認識和體味生存的悖反性質，激勵人去戰勝自我、超越自我，勇敢地舒展開氣象萬千、五彩氤氳、襟懷恢宏的生命長卷。

隨著人們對生命價值思考和探尋的深入，越來越多的議題將進入生命價值論的問題域。當然，生命價值論無意于提供一個關乎生命價值的現成答案——這其實是生命價值論一直反對的理論企圖，重要的乃是試圖喚起每一個生命個體對生命價值的應然追求，重要的乃是喚起每一個生命個體通過“生命聆聽”而指向錯綜勾連的生命關涉，通過“生命對話”而達至生命意義的敞顯和澄明，實現諸生命主體的同在，在探問生命價值征程上“一路同行”。

本論文是中央民族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審美生存理論建構與教化路徑研究》成果之一，項目編號：K201402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