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畫眉，五條人命

劉文基

明朝天順年間，杭州有個人整日專一玩弄畫眉，名聲大振，以至于人們都稱他“沈鳥兒”，反倒忘記了他的本名叫做沈秀。

沈鳥兒每日五更即來杭州城中柳林斗鳥，天天都贏錢。一天，沈鳥兒來得遲了，柳林中斗鳥的都散了。沈鳥兒將畫眉掛在柳樹上，叫了一回，無人答應，忽然小腸疝氣發作，一跤跌倒。

恰巧鄰居箍桶的張公挑著擔兒經過，沈鳥兒就讓張公給自己的家人捎帶口信。箍桶匠見沈鳥兒生命垂危，就扔下自己的箍桶工具，慌慌張張去沈家報信。沈鳥兒的兒子名叫沈樂子，接到口信后立即趕來柳林。可是，沈鳥兒看到自己的父親時，已經是個無頭尸首。

是箍桶匠報信稱沈鳥兒昏迷，結果竟然被人殺死，而且經仵作檢驗，沈鳥兒是被箍桶刀殺死的，沈鳥兒的親屬因此將箍桶匠告到官府。重刑之下，箍桶匠屈打成招，說自己見利忘義，將沈鳥兒的鳥賣給商人，殺人滅口，將沈鳥兒的腦袋割下來扔到西湖里去了。但是，官府衙役在西湖里搜索了半個月，也沒有找到。

沈鳥兒的親屬寫下告示，懸賞找頭：找到沈鳥兒頭顱者，賞錢一千貫。縣衙也貼出告示，尋到頭顱者賞五百貫。

南高峰腳下有個黃老漢，家境貧困，剛剛死亡。黃老漢的兒子大保、小保聽到沈家和官府重金找頭，決計把黃老漢的頭割了，埋在西湖水邊，等數日后辯認不出，即到官府兌錢。

過了半月，兄弟二人到沈家報知，說打魚時在西湖邊看見一個人頭。沈樂子同大保、小保到湖邊一看，人頭經水浸多日，難以分辯，想必就是沈鳥兒，不然又哪里來的人頭。

沈樂子便用布包了，同大保、小保來到官府，告知沈鳥兒的人頭已經找到。知府再三審問，大保、小保只說是捕魚所見。官府信了他們的話，兌現給賞銀五百貫。沈樂子也如數兌現了賞銀一千貫。沈鳥兒的尸首已經找到，箍桶匠的殺人罪行得以確定，當年秋天被斬首示眾。

數年后，沈鳥兒的鄰居到蘇州經商，竟意外地看到了沈鳥兒當年為侍弄畫眉特制的金漆籠子。鄰居感到非常驚奇，質問持有畫眉籠子的蘇州商人，他的畫眉籠子是哪里來的，蘇州商人說畫眉和籠子是從杭州一個叫李吉林的人手中買來的。鄰居覺得事有蹊蹺，回到杭州后立即將此事告訴沈鳥兒的家人。

沈樂子及其家人找到李吉林，詢問畫眉籠子的事情，李吉林閉口不言。沈樂子及其親屬將李吉林扭送到官府，請求官府查明其中的來龍去脈。

審問之下，李吉林只得老實坦白，供認自己盜取畫眉，殺死沈鳥兒，將畫眉出售給蘇州商人。原來，李吉林看見沈鳥兒昏倒在樹邊，身邊的那只畫眉越叫越好，一時見財起意，便提在手里要走。不料，沈鳥兒這時蘇醒過來，看見有人拿鳥，張口便罵。李吉林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如連他也結果了干凈。李吉林就拿過旁邊的削桶彎刀，將沈鳥兒腦袋砍落。殺人后發現前面有一棵空心柳樹，便把頭提起，丟在樹中。

知府派人押著李吉林，果然在柳樹林里一棵空心柳樹中找到一個人頭，仔細辨認，正是沈鳥兒。李吉林謀財殺人，人贓俱全，被押入死牢。知府即派人捉拿黃大保、黃小保到堂，審問他們的人頭從何而來。拷打半日，大保、小保只得據實招供。

知府拍案而起，說真是逆天之事，世間有這等惡人！將二人一頓痛打后枷入死牢。隨即具表申奏，將箍桶匠屈死情由上報。

圣旨命令刑部及都察院，將原來審理箍桶匠一案的所有官員詳加審訊，貶為平民，發配嶺南。箍桶匠屈死，官府賞錢一千貫，并免除其子女差役。李吉林、黃大保、黃小保皆被處以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