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堅詩作[組詩]

阿堅

讀詩不如

讀詩不如改詩

改詩不如寫詩

寫詩不如做詩

做詩不做在紙上

而是做在行動上

比如

你想為這圣山寫首詩

不如在這圣山做點事

做什么事呢，隨便

哪怕一件無聊的事

抽一根煙，想一個問題

抽一根煙，想一個問題

沒想明白

再抽一根，那就想半個

也沒明白

再連抽兩根，想一點點

更不行了

仿佛問題，都成了煙頭

忽然想明白了

想，不再想問題

而是讓問題想著咱

再買一包煙抽，等著

平原動物

在拉薩談起阿里

就像在北京談起拉薩

阿里能給拉薩什么呢

偉大的高原能給北京什么呢

少部分人從北京到了拉薩

更少的人從拉薩到了阿里

然后還得回到拉薩以及北京

阿里，不是平原動物待的地方

因為引力，平原動物就得待在平原

就像你可以乘著飛機上天

但是肯定得飛回來

山是讓

山是讓你看的

山是讓你愛看不看的

山，是讓你爬的嗎

那些牧人永遠也搞不懂

你干嗎非得拼著命爬到山頂

然后半死不活地回來

雪峰，沒被玩壞

登山等于玩命

玩得好的，玩命而不丟命

登山等于玩錢

玩得好的，也必輸錢

多少命玩沒了

多少錢玩沒了

那座雪峰還在那兒

一點沒被玩壞

就像沒被玩過

并且毫無表情

我想說

那座雪峰像不像一個大騙子

騙人家命

騙人家錢

這么說肯定冤枉了那座雪峰

不過雪峰才不怕被冤枉呢

很可能，雪峰不在乎人怎么看它

阿里阿外

阿里有多里，很里

阿外當然很外

從阿外走向阿里

我要從我走向你

從酒場上被抬走的

從酒場上被抬走的

就像是負傷的戰士

他剛才和酒搏斗來著

酒是誰

酒是另一個他

他自己和自己打得你死我活

這才是純粹的戰斗

而有的人，自己走離了酒場

表面上毫發未損

里面卻支離破碎

魚與蟲

昆侖，岡底斯

喜馬拉雅，喀喇昆侖

這些兀起的偉大河流

匯到了阿里，這片最高的海面

萬牲像魚兒一樣游動

而我們，是最笨的小魚

偶爾入了這場狂歡

可是我們不屬于阿里

我們向北，向北

一到了塔克拉瑪干

我們就從小魚變回了小蟲

回頭遙望那洶涌的阿里

雪山是白色浪花

草地是綠色的波瀾

縱然我們又回到黃海之濱

也懷念遼闊的阿里

才明白，眼前的海不應叫海

真正的大海，是阿里高原

雖然我們終歸是蟲子

但對真正的大海，總有惦念

寄 信

在信封上寫著

寄西藏阿里獅泉河內 收

信當然能到阿里首府獅泉河

但投遞員會在騎過獅泉河大橋時

把信丟到獅泉河內嗎

在另一信封上寫

寄珠穆朗瑪下的香爐內 收

信多半能到定日

又到珠峰腳下的絨布寺

但投遞員會將這信

投進絨布寺塔前的香爐內嗎

我想

關鍵得看你落的什么款

寫你的名字多半沒戲

落中共中央的款也夠嗆

關鍵得看你是誰

并真實地落款

真的，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