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了沒有[組詩]

二二

七 夕

——親愛的，只是想讓你知道，無望比希望，更相似于愛情。

從你開始我逐漸安靜

一束一束的陽光被我折斷直至零星

去年八月我們開始戀愛

今年七月還在欲語還休說著佳節臨近

你在凌晨三點有沒有想起傳說

離見面的那夜隔著十二小時的光影

我愛著他們的焦灼無望

他們年年今日卻只有兩個愛情結晶

大好時光寒露清霜上下五千年

落得個賢惠善良好名聲

我可記得你在河里脫過衣裳

故事的開始總是比結局來得更真

喜鵲們生來就愛說謊

它們搭橋只為了偷竊王母的餅

他殺了那頭會說人話的牛

三百六十四日，干草堆里扔過寡婦的裙

只有今夜，披上牛皮離開地球挑擔上天河

那橋中央，夫妻倆痛哭欠了老牛的情

你沒有見過我咬牙切齒的模樣

天底下的情人說起誓言來都鐵板釘釘

親愛的，今晚你千萬不要仰頭感慨

那一片天空沒有牛郎織女星

零星陽光一縷一縷被我折斷

天地漆黑，從你開始我陷入安靜

新開一條運河

新開一條運河，船只花團錦簇

揚州橋邊小婦逆流而上

長干市里商人順流而下

詩人們以詩詞娛人姐妹

沿岸，明末的女子貼了唐代的花黃

才子們至今還在孫楚酒樓

新造的孫楚酒樓

“金陵春”賣價越來越高

壁上小畫，裝飾嶄新的現在

“柳如是初訪半野堂”

“楊云友三嫁董其昌”

需要喧嘩，驅趕歷史的降臨

遠處，杭州城里馮青青和希臘水邊納瑞思

這一男一女，害起了相思病

這一男一女

舍不得將自己典當

死在鏡里和水里

為了他倆，新開一條運河

運河上的船只花團錦簇

觥籌交錯，美人坐膝

我不會寫到他

十八歲的時候，我離群索居

害怕聽到敲門聲

厭惡與人談心事

有時，我大氣不敢喘，躲在床背后

怕被家門口的乞丐知道，家里有人

如今聽說你和我長得越來越像

今晚我坐在鏡前，端詳你

我和你近在咫尺

你身旁到處都是門，你當著我的面

把門一一關上

如今我三十八歲

如今我早出晚歸，嘻哈笑談

如今我唯一后悔的是

在十八歲到三十八歲之間

有個下午，或者黃昏

寫了抒情的一百零八行文字

還給莫拉克

慢慢卷起遼闊的死亡

卷起你們不敢詮釋的

我的謙卑

我彎腰恭迎你

停下來等你

甚至 跪拜 彎曲我的膝蓋

我涕淚交流 五體投地

我的島 我的領地

都交給你統治

那個掩面向隅的君王

那陣想生根的風

消隱在多年前你抵達的異鄉

誰是我的英雄

誰是我的暴君

誰是我的劊子手

你在五十里外的海面

一轉身 橫掃了鄰國

天 鵝

一回頭 你就去了天涯海角

我在遠方 聽說你重整了尸骨

一個女人 養了只黑貓

就可以被定義為女巫

那是在中世紀 現在他一樣害怕

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

他想辦法弄疼自己

只因將來要承擔更多的疼

故事里的天鵝都死了

而舞臺上的天鵝是臺風一陣

閉幕后 它又活了

是個漂亮輕盈的養黑貓的女人

遠去的村莊

我路過的每一個村莊

都有一個你

你老了 隱居鄉野

倚著樹 看一群小孩子玩耍

其中一個是你的兒子

鄉村總是有杏花旗幡迎風招展

我喝酒的時候 還想了想

陶彭澤的五個兒子 智商都不是很高

但照樣可以見山是山 見水是水

玩弄案頭的上好狼毫

此刻我回來了 回到一個又一個村莊

你老態龍鐘 喝著悶酒

我問你十句 你不答一聲

你的皺紋 和大紅燈籠一起

裝飾著田園風光

依然有人揮毫 有人潑墨

有人彈古琴 有人讀李賀

有人拈起針腳三春暉

有人村頭沽酒黃昏后

總是很抒情

總是很多情

總是很純情

今晚我不寫詩了

今晚我不寫詩了

要說的話太長

而詩句那么短

有時還得停頓 還得意味深長

還得在多少年后

自己破解自己的密碼

（我總是忘了）

我的朋友唐果說

你最近怎么寫詩了

好像改邪歸正

其實

我以前不邪

現在也不正

唐果是個會計 還是個詩人

她左手算計 右手抒情

反過來也成立

我喜歡女人有不同的面目

也喜歡男人陰晴不定

這些變化的東西令我著迷

臺風 閃電 你的眼神

我寫下它們 就是為了避開它們

我說 我正為那個畫畫的小姑娘寫詩

她永遠是個小姑娘

她穿粉紅的裙子

站在綠樹下

她把白雪公主畫得那么美

那個老巫婆

挎一籃子紅蘋果

總是走不到七個小矮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