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那個酒

阿敏

商山一隅，丹水一側，

它的故事存留在父輩們的記憶之中；

一百年過去了，

它的醇香依舊，它的歌聲綿長；

一百年過去了，

它鳳凰涅槃，續寫著新的傳奇。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不足一元一瓶的丹鳳葡萄酒在陜西可謂家喻戶曉，人人皆喝，它是普通家庭逢年過節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佳釀，也是所有單位給職工發放年貨時的必備品。如今，丹鳳葡萄酒雖已遠離了人們的生活，但50歲以上年齡的人對當時那種口感偏甜、果醬味濃郁的葡萄酒仍舊記憶猶新。

近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紅酒養生漸已成為許多人的一種習慣，但當下市面上到處充斥的則是國產老牌張裕、長城等葡萄酒，而一度與山東張裕葡萄酒齊名的陜西丹鳳葡萄酒竟幾乎被人遺忘。

昔日記憶

丹鳳葡萄酒歷史悠久，它建廠于1911年，是全國葡萄釀酒最早的第二個老牌酒廠。據相關資料記載，早在1911年（清宣統三年），意大利人安西曼以傳教士的身份遍游中國，當他游歷至陜西龍駒寨時，發現那里山清水秀，當地盛產一種糖分很高的龍眼葡萄，便設想在此嘗試釀制葡萄酒。由于安西曼的祖輩曾世襲為意大利皇室貴族釀制葡萄酒，故見此上好的龍眼葡萄，便燃起重操舊業之心，他收南陽客商華國文為徒，手把手傳授他葡萄酒釀制技藝。華國文由豫入陜，他沒有辜負這位釀酒大師的期望，師徒二人在作坊里用本地葡萄釀造出了第一桶晶亮透明色如紅寶石般的葡萄酒。

隨著生產量的不斷擴大，1911年華國文聯合當地若干鄉紳，籌銀七千余兩，聯合創辦起陜西省龍駒寨協記美利葡萄酒釀造公司，后更名為西北葡萄酒股份有限公司，1934年由地方組股繼承經營，改名為大芳葡萄酒釀造公司，成為當時西北地區最早、最大的葡萄酒生產廠家，也是當時我國工業化生產葡萄酒最早的三大廠家之一。解放后的1951年，廠址曾遷至寨北后原，公私合營，成立工農葡萄酒廠，1959年又由公私合營轉為國營，并再次更名為丹鳳葡萄酒廠。

龍駒寨居商山一隅，丹水一側，自古交通便利，早在春秋時期便是連通南北的水旱碼頭，千余年的歷史形成商賈云集的貿易重鎮。龍駒寨（解放后更名為丹鳳縣）“北通秦晉，南連吳楚，水趨襄漢，陸入關鋪”。自打有了這味葡萄美酒，龍駒寨亦發顯得熱鬧，熙來攘往者住必飲，行必帶，民間諺語有：“路過龍駒寨，喝酒不吃菜；三杯落腸肚，詩從酒中來。”

上世紀80年代，丹鳳縣葡萄酒曾一度步入鼎盛期，名噪一時的丹鳳葡萄酒選用當地種植的優質赤霞珠、龍眼葡萄為原料，采用法國設備進行發酵，用純葡萄汁經橡木桶儲藏多年釀造而成。該酒體通透潤澤，色如紅寶石；香氣四溢，果香綿厚；入口不滯，爽而不薄；口味醇香、微酸不澀；曾被譽為陜西果酒之冠，并在全國享有盛名，為百年傳世之佳釀。

今年63歲的劉龍富（原丹鳳葡萄酒廠退休職工，現返聘擔任酒廠技術廠長）回憶說，上世紀70年代，不滿20歲的他就進入了酒廠，當時酒廠的職工有近400人，2萬平方米左右的廠房，能夠生產儲存數千噸不同年份的酒料。1986年前后，酒廠分別從阿根廷和法國引進了三臺葡萄粉碎機與兩臺臥式葡萄發酵罐，同時還建成了一條自動灌裝線。

“當時我們以當地優質的龍眼葡萄為原料，經過三年精心釀造的葡萄酒，口感獨特，色香醇厚，供不應求。”劉龍富說，“那會兒我們釀造的五味香葡萄酒，連續五年被評為省優，當時葡萄酒的品種多達30多個，年產7600多噸，在全國葡萄酒行業名列前茅。”

新老更替

時間進入上世紀90年代，由于企業機制跟不上市場需求的改變，丹鳳葡萄酒廠的銷售狀況逐年萎縮，短短幾年內便陷入困境。雖說自1993年起全廠上下相繼進行了改制和重組，但由于決策、資金等受制于機制和體制改革，諸多問題難以理順，越改越困難。其間，在丹鳳葡萄酒廠基礎上改制的金丹鳳葡萄酒有限公司，十余年中幾乎處于“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半停產狀態。2006年12月31日，金丹鳳葡萄酒有限公司的六大債權人聯席會議決定解散公司，至此丹鳳葡萄酒廠徹底破產。

劉龍富對當時宣布破產時的情景至今記憶猶新，“心痛啊，那么大、那么悠久、那么知名的一家老酒廠，說破產就破產了，當時許多職工都哭了。但沒有辦法啊，市場是無情的，跟不上時代的腳步，被淘汰是在所難免的，怨不得人啊。”

為了保護丹鳳葡萄酒這一品牌，重振這一百年酒業，丹鳳縣委、縣政府將復活丹鳳葡萄酒廠列為2007年的工作重點之一，他們特別成立了領導小組，派駐了工作隊，從公、檢、法、財政、審計等部門抽調了60余人，進駐到酒廠清查賬務，理清頭緒。丹鳳縣委宣傳部一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告訴記者：2007年初，丹鳳縣人民政府以收購的形式，出資390萬元收購了拖欠長城資產公司9000多萬元的債務，又以158萬余元兌付了集資款，并以280余萬元清償了425名職工的養老金，從而使丹鳳葡萄酒廠的整體資產干干凈凈地歸屬于丹鳳縣人民政府所有，為下一步的招商復活理順了脈絡。

據相關資料顯示，為了確保招商的順利進行，丹鳳縣委、縣政府在吸取歷次招商經驗教訓的基礎上，決定走“政府牽頭，市場動作，公開招標”的路子，嚴格按照招投標程序，由陜西金達資產評估有限公司對土地資產（工業用地）進行了評估，委托河南正大拍賣公司負責拍賣。公告發布后，共有五家企業報名，經資格審查和實際考察，其中三家企業符合招投標條件，同意在原酒廠內生產葡萄酒及從事葡萄酒產品開發。

2007年11月28日，隨著拍賣師的一錘定音，倍受社會各界關注的復活丹鳳葡萄酒廠工程，通過資產整體轉讓的形式最終被延安寶塔區嘉瑞工貿有限責任公司以1667萬元的最高價成功競拍，這預示著丹鳳葡萄酒廠這個百年酒廠滿血復活。嘉瑞工貿董事長馬建雄當時鄭重承諾：要以重振丹鳳百年葡萄酒雄風為已任，依托丹鳳葡萄酒品牌、基地、技術、環境四大優勢，從長城、張裕等名牌廠家高薪聘請專家，在市場營銷、產品開發，技術改革上下功夫，力爭在三到五年內使產量達萬噸，為振興丹鳳工業做出貢獻。

丹鳳縣委宣傳部部長閆爭民對記者說：“丹鳳葡萄酒廠的恢復生產，對丹鳳縣的“工業提速”舉足輕重，它更是推動農業產業化進程，增強農民收入，對帶動種養殖業迅猛發展都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今日印象

2011年7月，具有百年歷史的陜西丹鳳縣葡萄酒釀造技藝被列入陜西省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是丹鳳縣繼“高抬芯子”被列入省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之后的又一個傳統技藝項目。

日前，本刊記者專程走訪了丹鳳葡萄酒廠。或許現在錯過了葡萄采摘季節，繁忙的勞作告一段落，整個廠區處于“釀造發酵”狀態，人煙稀少，車間寧靜，劉龍富廠長引領記者參觀了整個酒廠。

劉龍富告訴記者，2007年酒廠宣布破產后，酒廠與全廠400余名工人全部解除了勞動合同，當時只有他一人被返聘為目前酒廠的技術廠長。

在酒廠的老酒窖中，上百個落滿灰塵滄桑樸拙的百年老橡木桶格外引人注目，在個別橡木桶的一側印有“湖北省老河口中英合資橡木桶商行制造 中華民國四年”的字樣。也就是說，那些橡木桶今年已經99歲，明年2015年它們就滿百歲了。

如今的酒廠占地45288平方米，它是我國最為古老的三家葡萄酒生產廠家之一，真可謂百年老號，金字招牌。目前丹鳳葡萄酒廠所生產的酒類達5個系列40多個品種，先后9次榮獲國內外及省部級大獎，產品遠銷法國、日本、瑞士、比利時等國。查看記載我們可以發現，丹鳳葡萄酒曾用過的商標竟多達幾十個，“蜂蜜牌”、“四皓牌”、“共和牌”、“淵明牌”、“工農牌”、“丹鳳牌”、“丹江牌”、“天韻牌”等等，從商標的使用上便可體味出濃厚的時代氣息，它們不啻為年輪的“歷史化石”。

記者看到，在廠內的各個生產環節，都能看到最新引進的進口設備，讓人唏噓感慨，從一百年前引進的釀造工藝，到一百年后引進的破碎機、釀造罐、發酵罐等，而我們的自主創造力在哪里？

事實上，雖說自丹鳳葡萄酒廠2007年轉制以來，產品質量和生產工藝以及產量都有了質的飛躍，但市場的無情仍是橫亙在企業門口的一大高檻。劉龍富廠長無奈地說：近年來，從原材料購置，到生產費用增加，以及產品銷售環節均存在極大的困難。隨著國門的打開，外來進口紅酒來勢兇猛，價格低廉地讓人咋舌，而我們即便擠壓掉所有成本費用，也難以與之匹敵，這也是為什么企業至今仍舊難以擺脫生存困境的原因。

據業內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國內葡萄酒企業的稅收、原材料和人力成本的不降反升，致使企業運營困難重重。進口紅酒大多采取網上直銷手段，其價格優勢和品牌優勢都是國內紅酒企業所難以匹敵的，加之國人普遍信賴進口紅酒，至少信賴進口中低端酒也不會存在勾兌現象，從而消費趨向自然趨外。而國內的超市由于進店費等費用無限上漲，同樣致使企業難以承擔，這也是作為陜西本地紅酒品牌的丹鳳葡萄酒在各大超市里幾乎難以一見的原因。

記者在丹鳳葡萄酒廠參觀的半天中，針對酒廠的鳳凰涅槃感同身受。在酒廠印制的精美宣傳冊中，“統一品牌、統一管理、統一生產、統一銷售”的四個統一方針十分醒目，它是丹鳳葡萄酒廠管理體系的核心。隨著酒廠不斷地發展壯大，但愿這座百年老號的酒廠記憶在新時代中再次被喚醒，發散出它曾經的芬芳，鑄造出新的經典，續寫出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