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藝術真實防止賤賣悲情

許必華

原題回放

作文（40分）

文人自古傷離別，既有“莫愁前路無知己”的豁達贈言，也有“執手相看淚眼”的婆娑對望，還有“勸君更盡一杯酒”的且行且惜。現當代，有“作別西天的云彩”的輕輕揮手，也有“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悠揚唱和。送別，總是有說不盡的話。

請以“與 道別”為題，寫一篇600字以上的作文。要求：（1）把題目補充完整。（2）自定體裁（詩歌除外），文中不出現真實的校名、地名和人名。

思路點撥

古往今來，離別的場景總是那么牽動人心，加之文學作品的渲染，無論是場景中的主角，還是場景外的讀者，都為之動容。因此，“離別”也就成了文學作品永恒的主題。“與 道別”這道作文題，粗看上去似乎什么都可以寫，但別忘了前面的提示語。這段提示語，不只是幫助考生打開作文思路，更是巧妙地規定了作文的立意方向。“送別，總是有說不盡的話”，這是審題的關鍵：第一，它隱含了送別的主體和客體，二者缺一不可。把題目補充完整，應該是“（誰）與 道別”；第二，“有說不盡的話”就是一個“道”字，是“道別”，因此必須要寫道別的場景。要注意的是，“道別的場景”只是高潮部分，應該前有鋪墊、蓄勢，后有回應、余音。這就是作文的寫法。在內容上，可以實寫，如《背影》中的父子之別；也可以虛寫，如作別“憂傷”“懦弱”之類。無論實寫虛寫，都要有意義，寫出真善美。

失誤解析

本文作者文筆不錯。然而，言而無文，行之不遠。無論多么華麗的語言外殼，都必須與內容的需要適配，這樣才堪稱佳作。否則文筆再好，內容失真，終究是繡花枕頭。

本文最致命的失誤，就是以廉價的悲情賺取讀者的同情。一個好端端的女孩，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前面沒有伏筆，沒作鋪墊，因此第三節就來得非常突兀，給人虛情之感。我們一點也不懷疑故事的真實性，然而由于作者缺乏相應的藝術手段，導致文章中普遍存在的賤賣悲情的病癥，浪費了好材料。第二個失誤是刻意于文字的雕琢，如小標題為了追求唯美，將春夏秋冬點示，奪占了讀者的品味空間。通篇文字，文采有余，品質不足，或許正是因為對外表的過于重視，導致了內容上的敗筆，這不得不引起我們警示。

升格簡評

病文在升格后，內容幾乎沒有改變，語言也保持原汁原味，而品質卻有天壤之別。升格文之所以能化腐朽為神奇，主要得益于用藝術手法防止考生賤賣悲情。這種藝術手法，就是伏筆與照應。故事本身非常感人，然而由于考生只重視語言外殼，忽視了作文技法，結果將真情寫成假意，幾乎導致作文失敗。其次是把題目改動，更簡潔，更有深意——這道別的微笑，不僅有你的，也有我的，更寫出了生命不堪承受之痛。結尾化用雪萊的名句，巧妙地暗示了悲痛的化解，文章有了向上的力量。最后是改動了小標題和部分字句，減少了文字雕刻的痕跡，使行文更加自然流暢。升格后的文章，春夏秋冬，寓情于景，渾然一體，達到了文質兼美的效果。

與她的微笑道別

□四川德陽一考生

人生就像一場不知道終點在何處的旅行，你永遠不知道會遇見什么樣的人，觀到什么樣的景，體味什么樣的情。也永遠不知道在哪一個路口有著怎樣的悲歡離合。在一次次路過后，道別后，記憶又將去到何處。我一直那樣快樂輕松，直到與她的微笑道別……（開篇一段有哲思的話語，頗能吸引讀者。但這個“鳳頭”偏長，且語句啰唆，矯揉造作。）

春·相遇

春的氣息漸漸彌散，大地充滿著歡樂的影子。我一個人走在田埂，望著大片的油菜花。蝶舞紛飛，映入眼簾。這時候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忍不住好奇走近看，原來是一個與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子正在田野中與小狗相戲。似乎是發現了我這個局外人的到來，女孩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小標題的形式可取，但稍嫌刻意。“銀鈴”形容笑聲，用得太濫。關鍵是本節與“道別”的主題相去甚遠，缺少必要的暗示與鋪陳。）

夏·相知

蟬鳴依舊，但我原本煩悶的心情卻因為她的到來而歡快無比。收拾好東西，我們便向公園走去。公園的正中有一個溫泉，水里青油油的水草伴著水流跳著舒展的舞蹈。我和她趴在水邊，輕輕地搬開一塊石頭，小蝦們活蹦亂跳地往外躥。我伸手一捧，感覺到有一只小蝦在我的手心里跳動，大聲叫道：“我抓到小蝦了！”她飛快地向我跑來，拿起我的手往她眼前一放，高興地說著：“真的是小蝦，真的呢！”臉上綻出一抹甜甜的笑容。（癥結同上。另有不少病癥，一是“但”的無轉而折，二是“趴”在水邊又“飛快”地跑。）

秋·相離

窗外的銀杏葉零落，像是一場生命盛宴結束后的最后一支舞蹈。一絲絲不安在我的心頭散開。幾天后，我收到了她病重的消息。我甩開手上的一切，向著不遠處的醫院奔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站在病房外，看著她慘白的小臉，淚珠在臉頰滑過一條美麗的弧度。走進病房，微微笑著對她說，我會陪你到最后。她的臉上揚起一個脆弱的笑。終于，她走了，嘴邊依舊是那一抹笑，帶著一絲解脫和歉意。（由于前面沒有伏筆，本節只有硬轉身，這一硬轉，導致了悲情賤賣。文字的凄美，掩蓋不了虛情的蒼白。）

冬·獨念

倚在窗邊，看著雪的獨舞，在心中靜靜地與她道別，與她的微笑道別。

軒兒，一路走來，你的音容笑貌都在我的心中，我會帶著你的笑，帶著你的堅強努力地活。（由于前面沒有“真”的根基，本節的苦情就顯得矯情了。而且，只抑不揚，沒有正能量，何以感染人？）

與微笑道別

□四川德陽一考生

人生就像一場不知道終點在何處的旅行，你永遠不知道會遇見什么樣的人，也永遠不知道在哪一個路口有著怎樣的悲歡離合。自從她離去，我的人生，從此便與微笑告別……（簡潔開篇，由面到點，聚焦于“她”。既點題，又啟下，也吸引讀者。）

相 遇

春的氣息漸漸彌散，大地充滿著歡樂的影子。我一個人走在田野，金色的油菜花，清亮的綠麥地；蝶舞于花，燕飛于天，空氣里都是生命的笑意——這時候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忍不住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戴著小紅帽、與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子，正在與小狗相戲。似乎是發現了我這個局外人，女孩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語言自然典雅。一頂小紅帽，更是伏筆，看似女孩愛美，其實另有深意。）

相 知

蟬鳴依舊，心煩意亂。她來了，戴著清爽的花檐帽，約我去公園玩。公園的正中有一處水池，水里青油油的水草伴著流水跳著舒展的舞蹈。我和她趴在水邊，輕輕地撥開水草；小蝦們受到驚擾，四處亂竄。我伸手一抓，感覺到有什么在手心跳動：“我抓到小蝦了！”她側過身來，捧著我的手：“真的是小蝦，真的呢！”她甜甜一笑，“多可愛呀，放了它吧。”（“花檐帽”及“多可愛呀，放了它吧”為下文女孩病重作鋪墊。）

相 離

窗外的銀杏葉零落，像是一場生命盛宴中最后的舞蹈。一絲絲不安在我的心頭散開。幾天后，得知她病重的消息，我甩開手上的一切，向醫院奔去。幾天不見，仿佛隔了一個世紀——她的頭發去哪了？她醒了，慘白的小臉，淚珠滑過一道憂傷的弧線。我給她戴上帽子，微微笑著對她說，會好的。她的臉上，揚起了一個脆弱的笑，仿佛解脫和歉意。（由于有了前兩節的蓄勢，本節的病重也就不再突然。）

獨 念

倚在窗邊，看著雪的獨舞，在心中靜靜地與她道別，與她的微笑道別，與我的微笑道別。

軒兒，一路走來，你的笑容都在我的心中。請你放心，既然冬天已經到來，春天也就不會太遠。我會帶著你的微笑，帶著你的堅強好好地活。（加一句“與我的微笑道別”，照應了前文，也拓寬了主題。化用雪萊的名句，深化了主題，黑色的沉重中有了生命的亮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