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之我有三寶

陳兆杰

《道德經》第六十七章老子說：“我有三寶，持而保之”，“慈”、“儉”、“不敢為天下先”，老子以此保其身于亂世，養性延年，獨立于天地之間。

◎道大不肖

肖，就是形像。不肖，就是沒有形像。道是至高無上的，廣大無邊的，正由于“道”大到了極處，所以當然就不會是通常人們所能察覺到的種種有形之象了。所以說“夫唯大，故似不肖”。

“道”的形象其實是滲透在天地萬物之中的，可以說無處不可以見“道”但又無處可以見“道”。“道”在宇宙里就像水在大海里一樣普及，像空氣在陸地上一樣普及。這是真正的“大”，“大”到了身在其中而不覺的地步。

相反，有形象的東西，時間長了之后它就變小了，因為只要有形狀就必然有一個開始發展壯大的過程。生老病死，春夏秋冬，最終必然走向消亡，所以說“若肖，久矣其細也夫！”而沒有形象的，無形就會很大很大，就可以長存。

◎何為“三寶”

很多地方都在說三寶，比如佛家有三寶，法身、化身、抱身；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這個“三寶”是一個通用詞，就是從《道德經》六十七章來的。

老子的“三寶”，是接近于“道”的方法和途徑，“持而保之”就是把它把握住。“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這是本章的重點。

第一寶，“慈”。

什么叫慈？為什么仁慈放在第一位，而且是三寶之第一？老子第一次講“慈”，以前都是講“不仁”，現在為什么講“慈”呢？

“慈”就是慈愛，這個慈是德的特點，德就是仁，以前講的是“圣人不仁”，而這里面“我有三寶”，這個“我”指的不是圣人，而是指老子自化，或者領導人自化，慈是道和德的。因為愛人所以能達人，因為愛人所以能用人，因為愛人所以能夠通人。天下如果有一種東西能夠讓人跟隨你的話，就是愛，毫無疑問。所以說，慈愛、慈祥、慈和，才能夠真正地去引領，它后面說的一句話，“慈故能勇”，因為慈愛所以有勇氣。

抗戰期間一個日本鬼子要殺一個小孩，小孩的母親奮不顧身去救，那是什么？一個最軟弱的人，能夠在某個時刻煥發一種超強的勇氣，一定是因為愛，只有慈愛，而且這個慈是從上對下的慈愛，這個慈不是下對上，而是上對下。那么我們都知道，父母之愛就是一種慈愛，這種慈愛的勇氣是巨大的。

朱德寫過《我的母親》，他的母親能在最艱苦的歲月里把九個孩子養大，這是多么大的一種勇氣，靠的什么？所以說慈能勇，這就是為什么慈是第一位的。就是當你對你的下面，不管是子女也罷，還是朋友也罷，懷有一種慈愛之心的時候，這種勇氣是超時空的，是超天地的。所以說，慈者勇也。

第二寶，“儉”。

“儉”就是儉樸，不豪奢。這個儉樸是我自己，為什么要儉樸啊？儉者就是“同其塵”（五十六章），就是“治人事天莫若嗇”（五十九章）。能夠讓自己不追求外物，不追求外欲，不追求外向，所以“儉故能廣”。這個“廣”的意思是什么？就是讓人效仿，因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禮記·緇衣》），一個儉樸的追求。為什么溫家寶總理穿衣服很普通，吃飯很普通，出來講話也很普通，因為他可以廣。如果社會都推崇一種豪華，奢靡之風，這種推廣會讓社會混亂和動蕩。

第三寶，“不敢為天下先”。

很多人提倡“善為天下先”、“敢為天下先”，正好和老子相反。那么為什么老子“不敢為天下先”呢，“為天下先”有什么壞處？

有一句老話叫“槍打出頭鳥”。所有的農民起義，第一個出來的全被干掉，陳勝、吳廣，包括張角、韓林兒等等，為什么？就是因為第一個跑出來的人一定被政府最殘酷地鎮壓，也會被其他各路豪杰眼紅。武林盟主總是被打下來，江湖大哥總是死于非命，這就是“為天下先”的壞處。挑大旗其實最需要膽量，能挑大旗又能立于不敗之地的，更是少之又少。

這里的“不敢”是符合老子一貫特點的。老子為什么遠出函谷關？他認為能夠在亂世保全身，必須讓自己先保存下來。因為你一旦“為天下先”，你就成了一種明，而不是暗；成了一種上，而不是下；成了一種高，而不是低，不符合道的特點。

“道”是什么？道在下，道無為。而“為天下先”就是有為，就是為上，這是不符合道的。所以說，“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因為你在下面，別人先做了，你可以學習，可以追隨，博采眾長為己所用，因此你就能夠做得更長久。

說到這里，也許有人會疑惑，這個社會總得有人站出來“敢為天下先”啊！這就要我們要辯證來看了，什么時候“為天下先”？我認為得有足夠的條件了才可以。“其微易散，其脆易泮”（六十四章）。第一，你得有超強的實力。你能夠面對挑戰，同時誰敢眼紅你就把他滅了，你掌握了江湖的生殺予奪大權。第二是什么？就是你算準一切變化。如果你沒有這個變化，你不符合道，你非要“為天下先”，一定死矣！“外其身而身存”（第六章），道家的根本就不是拼命的。當你學完《周易》之后，你就知道更保真了，虛無縹緲，別人死了，你自己還活著。

但是，我們為什么學國學？并不是說今天學儒家就得按儒家的去做，明天學道家就得按道家的去改……當你掌握了各種智慧，諸子百家，你可以博采眾長，最后怎么做關鍵在你自己，這一點才最重要。

◎慈為根本

前面的弄懂了，后面的就很好理解。“舍慈且勇”，就是沒有慈了只有勇了。“舍儉且廣”，你不講儉了，只管廣了。“舍后且先”，不講后了，只往前沖，死定了。當你勇中無慈，廣中無儉，先中無后，你的勇是匹夫之勇，你的廣是豪奢之廣，你的先是無后之先，必死無疑。

所以說慈愛是根本，“戰則勝，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天都亂不了你。慈是捍衛天下之人最根本的做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