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親家有約（外一篇）

●趙國春

面對前來參加兒子婚禮的親朋好友們，我非常激動，也非常感謝大家。我一個普通人，大家給足了我面子，令我終身難忘。

今天，我們趕上了好時候，應該珍惜自己，好好地活著。于是，我對大家發出了提前的邀請。在兒子結婚當天晚上的宴會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我和不遠千里來送姑娘的親家說：“25年后，歡迎你們再來，等我孫子結婚時，你們一定還要組團來。但是，不能拄拐杖。”我的話音剛落，大家哄堂大笑，氣氛好熱鬧。

五十多歲的親家馬上答應了：“我一定來，我就是爬也得來，是你的孫子，還是我的外孫子呢。當然，外孫女兒我也得來……”

沉思了一會，他又接著說：“到那時候，我們最小的也得七十多歲，有的就得八十歲。看來要想參加孫子的婚禮，還真得好好地活著，珍惜每一天，不能作踐自己的身體……”

我這個人有時太苛刻，就是調侃中都能帶出來。其實，只要能健在，拄拐來也行。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健康長壽。根據科學家們研究發現，只要你具備了長壽的條件，生活上有規律，雖然不能長生不老，卻完全能夠活到120歲。那么，80歲才算成年呢。將來，隨著科學的發展，人們很可能長壽，參加孫子的婚禮也不是一件難事。

在親戚面前，我說話更是沒有什么顧慮了。我告訴他們：“將來你們參加我孫子婚禮時，不用帶現金隨份子，我到那時候準備一臺刷卡機，直接刷卡。”其實，人們很多事情不敢想，但后來不也都實現了嗎？我記得我們小時候，沒見過電視機，光聽說人家北京有錢的人家在家里就能看上電影，我也跟小朋友們吹過，將來我們在家里也能看上電影，把電視掛起來，想看啥電影就看啥電影，幾十年后不也都實現了嗎？

他們聽了我的話，哭笑不得。我這帶有明顯調侃語氣的話里，預測著未來不可估量的發展速度。

28年前我們結婚時，大家隨的禮物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像什么洗臉盆、面盆，暖壺、被面、枕巾，我單位的木型班師傅們給我做了個吃飯用的小飯桌和面板。一般不給錢，偶爾接到一兩份禮金，也就是兩三元錢。我接到最大的一筆禮錢，是我的好友當時在山河農場的沈重光郵來的7元錢。至今記憶猶新，當時我們每個月的工資也就幾十元錢。

如今，時過境遷，我們說的都是故事。現如今忙乎孩子的婚禮，少說也得十萬八萬的，至少提前半年就得張羅。定方案，籌資金，買東西，請執賓，找司儀，定酒店，雇樂隊，求朋友……當然，最麻煩的頂數通知參加婚禮的人。

有些人忙完孩子的婚禮后，深有感觸地說：“我們對孩子這么好，將來我們老了，孩子對我們能達到我們對他們付出的一半就行啊。”

我感覺給兒子辦喜事，比我自己娶媳婦還高興。我想把我們當年的許多遺憾，都不再孩子身上重演。結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一定盡力辦好。

對孩子們好是我們應盡的，是天經地義的，因為當年我們的父母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我把對待孩子們好，當成是先父、先母交給我們的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這種愛就像一個永不停滯的接力棒，我們要世代把它傳下去。同時，我也把對孩子付出的一切，當成愛的儲蓄，是一筆永遠不到期的無形財產。只要我們對孩子們盡心盡力，不求回報，這就是一筆永恒的、無價的財富。我總覺得我對父母的回報，遠遠不夠。只怨他們走得太早，只怨當時條件太差。父母沒給我們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的機會，我把這份恩情回報給姊妹們，傳承給孩子們。

有人問我，當老公公什么感覺。一個字“爽”，兩個字“很爽”。婚禮上，兒媳改口我們都有精神準備。后來，一次在電話里喊了一聲“爸”，我當時愣了一下，還真有點不適應呢。在朋友面前，我說我的感受之一，就是我覺得我剛結完婚沒有幾天呀，怎么孩子都結婚了呀？雖然說得是夸張了點，可我總覺得當老公公應該是彎著腰、駝著背，眼睛花、耳朵背的年齡才有資格當的。有些朋友開玩笑說，你也不像老公公啊！生活中許多事就是這樣，像的不一定是，是的真不一定像。當然，我也是提醒各位，時間過得太快，轉眼即逝。

當老公公爽，也是當爹的辛苦換來的。今天為了孩子們辛苦些值得，一是當父母的責任，二也是對我們老一輩美德的傳承。

操心沒有假期

無論在什么崗位，做什么工作，都能有個假日，惟獨操心沒有假期。因為操心既不是法定的，也不是單位自己定的，是上輩子傳下來的。是一種生活角色的義務和責任，是一種親情的不由自的主牽掛，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惦記。

元旦休息，我想起了在本市上大學的侄子，同學們都放假了，元旦去哪里吃飯，零用錢還有沒有，于是，我給他發了個短信。過了半天，不見回復。第二天，我給弟弟發了個短信，才知道這孩子手機欠費，已經停機了。

當然，這些都不足以讓我操心，交上錢就開機了。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不操心。

我的這個侄子腿有殘疾。他剛出生時，脊背上長了個大包，醫生說是脊膜彭出。長到五六歲時，弟弟和弟妹領著他走了好幾家大醫院，都說根治不了，但做手術總比不做強。后來就做了手術，可走起路來還是不方便，就跟小兒麻痹差不多。到了考大學的年齡，我們恐怕學校不收他。結果志愿報得低了好幾十分，反正學歷都好使，不是名牌就不是名牌吧。前段時間聽說，他在校學習成績不好，學校通知家長，他有十幾科不及格。我聽說后，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會呢？兩年一共才學多少科呀？

后來，弟弟給我來了電話說，真的是有那么多科掛科。

侄子來吃飯的時候，我是真的很用心地和他談了一次。我們國家目前面臨著很大的就業壓力，本來全國每年就有近五百萬的大學畢業生在找工作，加上上屆待業的幾百萬,其中還有一些研究生和名牌院校的學生。去年，全國僅下崗的農民工,就達兩千多萬。就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學校也不是名牌，你學習還不好，家里經濟條件也不好，將來怎么辦呢？你兩年后畢業，兩年后我們國家的就業形勢，應該更嚴峻。另外，我前幾天看到一個資料，大學生去應聘，用人單位聽說你在校學習時有掛科，人家根本就不和你談。

仔細想想，家里這些事情我不操心誰操心。父母去世多年，我在家里是長子。誰讓我又攤上這么個侄子？我苦口婆心地跟侄子說了一番后，給他拿了點錢，又鼓勵他一番，還指望他能在學校期間，把掛科補過去，起碼得先把畢業證書拿到。

這年的元旦，是我三天假期的第一天，也是新一年的第一天。本來輕松地看看電視、看看書，喝一喝茶，放松一下，可我真的感到操心沒有假期。

再說說為自己兒子操的心吧。小時候奶不夠吃，就得喂奶粉。當時的奶粉3元錢一袋，可我當時每月工資只有四十多元。兒子當時是三天就得喝上一袋。后來，沒有辦法，就找熟人到乳粉廠去批點質量差一些的給他喝。有一次，發高燒幾天不退，還找不到原因，他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也跟著操心，我們幾乎是徹夜難眠。上學時操心，既怕他打仗，又怕他不好好學習。孩子參加工作了，很多人都羨慕地說這回你可熬出來了、不操心了，可我們還是怕工作不順心，找的女朋友不順心。結了婚可以不操心了，可還是常常想，小夫妻過得怎么樣，孩子錢夠不夠花，貸款還沒還上，屋子冷不冷，在單位能不能與同事和諧相處，早飯能不能按時吃，有了車以后，能不能養起，開車時還讓人放心不下。

我的父母健在時，常常在我耳邊嘮叨，我有時候也不理解。父母說多了，我還感到煩，話里也流露出。今天想來，真的后悔。耳邊有人嘮叨，真是一種幸福。今天沒有人嘮叨了，可我們非常懷念那種溫馨的嘮叨。

更讓我感到操心的，并不是我兒子，而是我的大外甥。他三十多歲不找媳婦，別人幫助找了幾個，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相不中他。好不容易有滿意的，他又不主動與人聯系。是不是腦袋缺根筋，我真的不敢說。我真的不想為他們操心，可我真為我的姐姐和姐夫犯愁。六十多歲的人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孫子、外孫子都有的人了，應該在家里享受天倫之樂了，可至今還得出去打工，好為這個不省心的兒子攢點錢，將來娶媳婦。說慣了，還什么將來，馬上就該娶。今天不就是我們過去說的將來嗎？

操心，是老一輩交給我們的接力棒，一代代傳到如今，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丟掉。操心，是我們對晚輩的一種親情，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帶任何功利的牽掛。

父母在的時候為我們操心，遇到不省心的孩子們，老人真是操碎了心。不早就有一句話嗎，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年齡大的時候，我們也曾掛念父母，也曾惦記他們，可比起父母對我們的牽掛，真是無法對等。

一天，在酒桌上，我談到為孩子們操心無止境的感受，我的一個女同學義正言辭地反駁我：“你還是愿意操心，我們應該像外國那樣，孩子18歲就不管他了，讓他自己去外面闖……”

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們做父母的、當長輩的，誰又能看著孩子們吃不上飯、沒錢花時，不去幫助他們一把呢？真的等他們條件好了，也真的不需要我們再幫他們做什么了。別忘了，我們是在具有傳統美德的中國。每個國家的國情是不一樣的，有些東西我們是學不了的，有些東西我們也不能照搬。

也別說操心沒假期，只是等到我們感到不操心時，不是把人間的一切都看透了，就是到馬克思那里去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