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門畫派與扇面畫

費愉慶

從成化到嘉靖將近100年的時間內，蘇州地區一批文人畫家，繼承元代文人畫傳統，熱衷于表現文人游山玩水、品茶聽泉、讀書彈琴等閑情逸致的生活，并同時描繪江南地區的名勝古跡，體現出濃厚的江南文化精神，畫史上稱之為“吳門畫派”，其中以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為代表，時稱“明四大家”。接續此類畫風的后繼者很多，較著名的有沈周學生孫艾、謝時臣，文征明子文嘉，侄文伯仁，學生有陳淳、陸治、王谷祥、錢谷、周天球、陸師道、朱朗、居節等，私淑弟子和再傳門人更是眾多，一直延續到明代晚期。據考證，有明一代，吳門畫派總數達800余人。這一畫家群體所創作的繪畫作品影響畫壇，書畫扇面便是他們雅興所致的施藝對象，成為扇面藝術中又一里程碑。

吳門畫派扇面畫的表現方法多半以較為簡約的安排與布局來凸顯空間感。畫扇時，既有巧妙的構圖章法，又要在經營上虛實相生，重疊掩映，氣勢筆致都有精粹的剪裁，咫尺之間，其神韻決不遜于鴻篇巨制。扇面是成扇的一部分，因用之納涼取風，故畫面講究清新雅秀，又因扇是拿在手中的，其畫面要經得起細看，每一筆觸、點法、構法及皴法都要十分精妙。扇面創作者對于畫面布局的考量，在于要和傳統水墨繪畫虛實相應，符合情境、氣韻等傳統審美觀念。狹窄寬幅又呈圓弧狀的扇面，基本上發展出兩種繪畫表現形式：一種是以精細的工筆表現方式呈現出題材的細致形象；另一種則是承襲了文人畫寫意的表現手法。精致的工筆表現方式，使得一幅小巧的扇面更加細膩巧妙，通常這類的表現手法，均產生了娟細和秀美的氣質；而以寫意手法作為創作基礎的扇面繪畫，則創造出文人追求飄逸和文氣的書卷味。在吳門畫派講究“雅”的審美觀引領之下，折扇扇面繪畫大多也以這種取向作為主流。

在扇面畫創作技法上，山水畫的布局畫面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全幅構圖，二是邊角構圖，三是一河兩岸構圖。花鳥畫可以分為三類，一是中軸構圖，景物使扇面中間兩側留白；另一是邊角構圖，景物由扇子上下左右四角之一斜入畫面，留白可多可少，全視畫家自己作決定。書法扇面的構圖，上寬下窄，左右張開，依所寫字數而定，一行書寫到底，下一行則僅寫前幾字，長短之間，就不會有緊密擁擠的感覺了。

故宮博物院擁有明清時期的折扇畫頁數以千件，以藏品數量大，畫作品質高，居世界各博物館之首。現將其中部分由吳門畫派畫家創作的扇面畫賞析如下。

周臣《明皇游月宮圖》，金箋，設色。長18.6厘米，寬50厘米。署“明皇游月宮圖，東村周臣寫”款，鈐“舜卿”印。 周臣（？-1535年），字舜卿，號東村，吳縣人。能詩，善畫山水，吳門四家中的唐寅、仇英出自其門下。此圖根據唐明皇夢游月宮的故事繪成。

沈周《秋林獨行圖》，金箋，水墨。長16.4厘米，寬45.5厘米。鈐“沈周石田”印一方，自題詩云：“兀兀小橋外，獨行人不知，秋風將落葉，故向鬢邊吹。沈周。”鈐“沈周石田”印一方。沈周（1427年-1509年），字啟南，號石田，長洲人。一生未仕，以書畫自娛。圖繪高士策杖獨行之景，構圖極為簡略，用筆純熟，施墨濃重而清潤，體現了沈周筆墨渾厚的特點。

文徵明《竹石圖》，金箋，水墨。長 18厘米，寬50.4厘米。款云：“徵明”，鈐“文徵明印”。文徵明（1470年-1559年），初名璧，字征明，號衡山居士，長洲人。工詩文，尤長書畫，山水師法趙孟頫、王蒙、沈周等。畫上有七言詩一首：“西風獵獵卷塵沙，云物凄涼日影斜。感興有詩留石上，閑官無夢到天涯。事功敢謂抒衷赤，富貴看來炫眼花。獨愛幽蘭與修竹，扶藜時到隱君家。”構圖簡潔，風格秀雅。

唐寅《枯木寒鴉圖》，金箋，水墨。長17.2厘米，寬49.2厘米。畫中自題詩曰：“風卷楊花逐馬蹄，送君此去聽朝雞。誰知后夜相思處，一樹寒鴉未定棲。”唐寅（1470年-1523年），字伯虎，號六如居士，長洲人。繪畫吸取了宋元諸家之長，自成一格，山水、人物、仕女、花鳥俱精。圖繪枯木、山石與寒鴉，意境凄涼。枯樹從畫面左下角伸出，橫斜于整個畫面中央，一石突兀于樹干之前，愈顯孤獨之意。

仇英《蘭亭圖》，金箋，設色。長 21.5厘米，寬61.4厘米。對開有豐坊于嘉靖甲子年（1564年）為項元汴《臨王羲之帖》二則 。畫右上角鈐“項元汴印”“墨林主人”二印。仇英，生卒年不詳，字實父，號十洲，原籍太倉，常住蘇州。初師周臣，后曾為大鑒藏家項元汴臨摹古畫，畫藝全面。圖中以工筆重彩描繪王羲之在蘭亭水閣觀鵝、賞鶴的情景。

謝時臣《選梅接枝圖》，金箋，設色。長 18.9厘米，寬50厘米。鈐“思忠”朱文印、“樗仙”白文印。自題：“林逋自是神仙客，冰玉豐姿錦繡胸。吟出橫斜清淺句，暗香疏景有無中。謝時臣詩畫為碧湖先生作。”謝時臣（1487年—？），字思忠，號樗仙。長洲人。擅畫山水、人物，由學沈周上溯元王蒙，形成工細兼備的畫風。宋代隱士林逋終生以梅鶴為伴，人謂梅妻鶴子，圖寫林逋扶梅而立，注視家僮修整梅枝，意境幽深，用筆豪放。

陸治《仿倪山水圖》，金箋，設色。長 17厘米，寬49.2厘米。款署：“庚戌冬日陸治為思愚畫并題。”下鈐“叔平”朱文聯珠印。有鍳藏印七方。陸治（1496年-1576年），字叔平，號包山子，吳縣人。文徵明弟子，詩、文、書、畫皆工。圖繪一河兩岸式的構圖，仿自元人倪瓚，用筆秀挺，以花青、赭石平抹涂染為主，筆法靈動，顯現出樹木生機勃勃的朝氣。

文嘉《山水圖》，金箋，水墨。長 19.8厘米，寬54.5厘米。鈐“休承”一印。自題：“高天爽氣澄，落日橫煙冷，寂寞草玄高，孤山看云影。文嘉。”文嘉（1501年-1583年），字休承，號文水，長洲人。文徵明的次子。工詩文、書畫，繼承家學，擅畫山水，尤精鑒別古書畫。畫面中冷寒的天地，空亭孑立，孤云舒卷，輕煙縹緲，青山浮蕩，孤亭影亂，徹骨的冷寒。

王谷祥《海棠圖》，金箋，設色。長 20厘米，寬50.5厘米。款署：“谷祥題并畫。”下鈐“酉室”朱文方印。右上有文彭、文嘉題記。王谷祥（1501年-1568年），字祿之，號酉室，長洲人，文征明學生。工書畫篆刻，擅長寫生花卉。圖用沒骨法畫折枝海棠花。

文伯仁《山水圖》，金箋，設色。長 18厘米，寬51.5厘米。鈐“德承”朱文方一印。自題：“雨過波涵碧玉，風生松奏嬌簧，正好臨流散坐，一天芳草斜陽。五峰文伯仁制。”文伯仁（1502年-1575年），字德承，號五峰，長洲人。文征明侄。擅畫山水、人物。圖繪雨后晴空下的高松老樹，五人臨溪賞景，或散坐，或佇立，其態悠閑自在。

錢谷《柏石圖》，金箋，水墨。長 16.9厘米，寬50.6厘米。款署：“丙子五月，錢谷。”下鈐“叔寶”朱文聯珠印。左上詩題：“蒼龍夜掛千尋影，彩鳳朝聞十里音。月夜風朝我曾見，太湖石畔蘚痕深。” 錢谷（1508年-1578年后），字叔寶，號罄室，吳縣人。文征明弟子。擅畫山水，蘭竹，亦工詩文書法。圖繪柏樹一棵，依石而立。

宋旭《東山仙墅圖》，紙本，設色。長 19.5厘米，寬57厘米。款署：“東山仙墅，似老年先生清鑒，時辛丑仲夏既望，宋旭。”下鈐“旭”白文方印。宋旭（1525年-1606年尚在），字初晹，號石門，嘉興人。學畫于沈周，擅畫山水，兼長人物。圖繪群山環抱，樹木參差，泉水奔流，在樹蔭平臺上，三老翁對坐。

周之冕《梧竹橋石圖》，金箋，設色。長20厘米，寬55.5厘米。周之冕，字服卿，號長谷，生卒年不詳，長洲人。自題：“汝南周之冕。”鈐“服”“卿”朱文聯珠印。圖繪秋池小景，鴛鴦戲水的活潑場面，是周之冕早期的畫作。

陳遵《花溪游鴨圖》，金箋，設色。長17.2厘米，寬53.8厘米。款署“陳遵。”下鈐“陳遵”白文長方形印一方。陳遵（16-17世紀初），字汝循，浙江嘉興人，后寓居吳縣。善畫花鳥、蔬果、草蟲，所作形態逼真，栩栩如生。圖繪逸筆草草，但寫景如實，顯示出畫家的高超技巧。

張宏《閶關舟阻圖》，金箋，設色。長 16.7厘米，寬51.6厘米。下鈐“張宏”“君度”白文方印各一。自題：“丁亥中秋，寓蔣氏釀花齋，同友游虎丘，返棹閶關，舟阻不前。偶有便面，作此圖以記其興，呵呵。張宏時年七十有一。”下鈐“張宏”“君度氏”印二方。張宏（1577年—？），字君度，號鶴澗，蘇州人。善畫山水，師法沈周而略有變化，畫風蒼秀，亦善人物。畫面繁而不亂，筆法粗疏放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