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紀念饑荒

丁東

早在十七世紀，引進的土豆已經成為愛爾蘭島的首選農作物。到1841年，愛爾蘭人口達到八百萬，其中三分之二以農業為生的佃農，主要種植的農作物就是土豆。愛爾蘭俗語說：世界上只有兩種東西開不得玩笑，一是婚姻，二是土豆。

1844年，一種導致晚疫病的卵菌擴散到歐洲，蔓延速度很快，1845年夏登陸愛爾蘭島，使得愛爾蘭全島土豆減產三分之一，第二年減產四分之三，災荒一直持續到1952年，長達七年之久。在此期間，窮苦農民為了取得救命的糧食，被迫將田地賤賣，愛爾蘭的土地被迅速兼并。

這場史無前例的大饑荒使愛爾蘭人口銳減了20%至25%，其中約一百萬人餓死和病死，約一百萬人因災荒而移居海外。災后愛爾蘭人口銳減至四百萬左右，直到現在，愛爾蘭人口數量也少于災前。如今，美國有四千萬人是愛爾蘭人的后裔，連克林頓等美國總統的先輩也是愛爾蘭大饑荒中出逃的災民。

大饑荒對愛爾蘭的社會文化產生了深遠影響，許多史學家對愛爾蘭歷史分期，就以饑荒前、饑荒后劃線。

最近，我在愛爾蘭旅行五日，處處感受到愛爾蘭人對大饑荒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柏林街頭可以看到大型紀念性雕塑，一組饑民的群像栩栩如生，仿佛發出悲愴的呼號。不遠處的利菲河上，停泊著“鄧布魯蒂號”帆船。原船1845年建造于魁北克，愛爾蘭大饑荒時曾運送大量饑民至新大陸。

當時，饑民乘坐的船只條件普遍惡劣，航程中死亡率高達50%，被稱為“棺材船”。唯有“鄧布魯蒂號”在兩位船長的指揮下，數十次安全地把饑民運送到北美，甚至還有一個新生兒在船上降生。此船成為饑民逃生的救星。

2001年，由肯尼迪基金會出資，按照十九世紀的原貌復制該船，2005年，該船完成了遠洋航行，有六十名乘客體驗了這段驚心動魄的歷史。目前，該船大部分時間停泊在港內供游人參觀，以懷念船長當年的義舉。

羅斯康芒郡的一所莊園里還設有大饑荒博物館，可以看到關于愛爾蘭大饑荒最完整的收藏。一百五十多年來，大饑荒一直是愛爾蘭史學家和文學藝術家熱衷的主題，相關作品不勝枚舉。

在人類歷史上，類似的天災人禍曾經多次重演。1932年到1933年，烏克蘭也發生過餓死至少有二百五十萬人的嚴重事件，史稱“烏克蘭大饑荒”。2002年初，烏克蘭政府解密了一千多份文件，總統庫奇馬簽署法令，將每年11月22日定為“饑荒紀念日”，各城市降半旗，在國旗上纏上黑絲帶，向大饑荒的死難者致哀，電臺和電視臺停止播放娛樂節目。

我認為，一個民族只有正視自身經歷的苦難，才能記取教訓，鑄就尊嚴，走向輝煌。

【原載2014年10月30日《羊城晚報·晚會》】

插圖 ? 怕吃不飽心態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