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形勢下托賓稅實施可行性探討

王海燕

摘要：2014年初，央行副行長、外匯管理局局長易綱在《求是》雜志撰文指出，將深入研究“托賓稅”、無息存款準備金、外匯交易手續費等價格調節手段，抑制短期投機套利資金流出入。面對復雜多變的國內外經濟金融形勢，托賓稅開始進入了外匯管理視線。本文就托賓稅的內涵和演變、各國實施托賓稅經驗及效果、實施中存在的難點進行了探討，對當前形勢下我國實施托賓稅的必要性進行了分析，并探索性地提出了政策建議。

關鍵詞：托賓稅；跨境資金；投機交易；流動成本

一、托賓稅內涵及其演變

1、定義。托賓稅是指對現貨外匯交易課征全球統一的交易稅。它是美國經濟學家托賓于1972年首次提出的，該稅種主要為了緩解跨境資金尤其是短期投機性資金流動造成的匯率波動。

2、特征。從設計初衷分析，托賓稅具有單一性和全球性特征，能夠抑制投機、穩定匯率，同時為全球收入再分配提供資金來源，通過與其它政策配合，引導國際資本向實體經濟流動，實現短期資本長期化轉變。

3、演變。通過探索和實踐，托賓稅內涵不斷擴展。狹義托賓稅僅指對資產交易直接課稅，廣義托賓稅則包括一切提高資本流動成本的措施，如多重匯率、所得稅、預扣稅、無息存款準備金、滯留期限限制、非對稱性敞口頭寸限制、交易手續費等。

二、各國實施托賓稅經驗及效果

（一）具體措施

托賓稅被提出之時，外匯跨境交易量并不大，且該理論與當時“市場有效假說”的主流學派觀點相左，所以并未引起各國關注。隨著跨境交易不斷增長、投機資本不斷膨脹、金融危機相繼爆發，托賓稅又重新進入各方視野。為控制資本流入、降低匯率波幅，智利、巴西、馬來西亞、泰國等新興市場國家曾先后采取托賓稅等資本管制措施，連一向倡導資本自由流動的法國也于2012年歐債危機期間征收金融交易稅以抑制投機。歐盟也于2013年初宣布，計劃從2014年1月開始，在德、法、意等11國對所有金融工具的買賣進行征稅。具體措施如下：

1、智利。主要采取征稅、無息準備金、資本停留期限限制、對外借款最低信用級別限制、資產交易報告制度等。無息準備金最初主要針對外匯貸款，后逐步擴至所有潛在投機資本。

2、巴西。主要采取征稅，同時輔以資本流入最低期限限制等措施，并根據情況變化隨時加以調整。

3、馬來西亞。主要針對非居民和銀行，如禁止非居民購買貨幣市場證券、禁止與非居民開展非貿易調期交易、限定銀行非貿易外債額度、外資銀行籌資采取無息準備金等。

4、泰國。主要采取無息準備金、外幣敞口頭寸限制、信息報告制度等。

5、歐盟。方案要求對衍生品征收0.01%，對股票、債券、基金份額、貨幣市場工具、回購協議以及證券借貸交易征收0.1%的稅率。0.01%和0.1%是歐盟規定的最低稅率，參與國可依照實際情況自行調高。

（二）實施效果評析

1、實施初期效果比較明顯。作為調控經濟的一種手段，托賓稅管理成本相對較低，能夠迅速平抑匯率波動。多國實踐證明，托賓稅不僅降低了央行外匯沖銷成本，同時控制了外資流入規模和結構，較好地防范了跨境投機資本帶來的金融風險，基本實現了短期資本長期化目標，尤其實施初期，效果比較明顯。以智利為例，1991年短期外資流入量占外資總量的比重高達72.7%，在實施無息準備金后的第一年，該比重降至28.9%，1997年僅為2.8%。

2、必須與其他政策密切配合。實踐證明，托賓稅不能相對獨立實施，必須伴隨其他宏觀經濟政策。以智利為例，在實施托賓稅的同時，放松對資本流出的控制、增大匯率波動靈活性、實行緊縮性財政政策、加強金融體系穩健性建設等，這些措施與托賓稅相輔相成，很難有效區分各自實施效果，但共同作用結果明顯，抗風險能力顯著增強。

3、影響實施效果的因素很多。托賓稅要想達到預期效果，除要與其他政策密切配合外，還受多種客觀因素的影響，如對外開放程度、金融市場發展狀況及金融產品創新步伐等。一般來講，一國對外開放程度越高，金融市場越復雜，金融創新越快，市場參與者發現規避管制漏洞的速度就越快，資本控制有效期越短。隨著管制范圍的不斷變化，新的漏洞也在不斷產生，因此資本管制的過程就是監管當局和監管對象不斷博弈的過程。

4、資本管制與資本開放對立統一。由于全球經濟一體化進程的不可逆性，資本開放已是大勢所趨，但實踐證明，資本管制雖然也有一定副作用，但在特定階段維持匯率穩定、防范金融危機方面確實發揮了不小作用。所以只能在規避跨境資金流動風險的同時，盡量降低資本管制副作用，即兩害相權取其輕。資本管制與資本開放看似對立，實則相對統一。

三、實施托賓稅存在的難點

（一）征收口徑和稅率確定難。按最初設想，為體現公平原則，托賓稅征收對象盡可能涵蓋所有的外匯交易者，而這樣就很難區分正常交易和投機性交易。如對央行干預外匯市場、金融機構為提供流動性而進行的外匯交易行為等同樣課稅，將有悖于托賓初衷。如豁免此類交易納稅，則難免會出現投機者借道進行免稅交易。同樣，在稅率選擇方面也存在一定的難度，如稅率過高將打擊正常的投資交易，而稅率過低又難以抑制投機行為。

（二）實際征收存在困難。一是托賓稅的征收必然觸及某些國家、集團的利益，如國際性投資銀行、對沖基金以及境內從事外匯套利交易的金融機構等，征收托賓稅將造成外匯交易下降，導致交易費用和收入的降低，從而影響貿易和投資情緒。二是各類金融衍生品模糊了長短期資本界限，可能成為新型避稅工具，增加征稅難度。三是互聯網金融的發展也對傳統管理方式提出了挑戰，從而影響托賓稅的實施效果。

（三）實際效果難以保證。一是非法渠道難奏其效。對征稅范圍的確定，無論寬窄都是監管當局能夠有效監測到的數據，而對一些通過地下錢莊、虛構交易等非法渠道流入的異常資金，托賓稅難奏其效。二是易導致交易轉移。由于不征稅或少征稅國家和地區的存在，將導致大量交易由征稅市場轉向非稅市場，為投機者國際避稅提供了可能。三是累加效應扭曲征收本義。由于征收涉及多個環節，最后可能導致稅率數倍增長，交易成本成倍擴大，此累加效應最終有可能轉嫁到消費者而非投機者身上，從而扭曲托賓稅征收的本義。

（四）收入再分配難。根據最初構想，托賓稅可為全球性收入再分配提供資金來源，但如何進行再分配則涉及到各實施國的經濟利益，不易協調。托賓曾建議交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進行分配，這將涉及到兩個問題：一是各征收國是否愿意將該項收入交由IMF；二是即使統一交由IMF，其分配決定權也取決于各國在IMF所占份額，難以達到完全公平。

四、我國當前形勢下實施托賓稅的必要性和政策建議

（一）必要性

1、國際金融形勢。據國際清算銀行統計，全球外匯交易中，只有2%是因貿易和國際投資引起的，其余為投機性交易，資本虛擬化嚴重。這些投機資本對不同市場的匯差、利差、價差反應敏感，歷次金融危機、債務危機、資產泡沫無一不與投機資本相關?；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也在逐步轉變立場，轉而支持宏觀審慎管理措施以加強跨境資金流動管理，并在理論和實踐的基礎上推出一系列宏觀審慎監管工具，其中包括托賓稅。并且隨著美國量化寬松政策的退出，跨境資金大規模集中流出的情況或將出現，為避免熱錢大規模回流對國內經濟造成沖擊，必須提前采取措施，托賓稅將是選擇之一。

2、國內金融形勢。我國經濟長期過多地依賴投資和外需，習慣以招商引資作為政績考核標準，其中不乏套利資金的涌入，經常和資本項目長期保持雙順差格局給人民幣升值帶來巨大壓力，市場持匯意愿降低，外匯儲備不斷增長，同時又反作用于人民幣升值，循環往復相互作用。隨著人民幣匯率市場化進程的加快，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幅的擴大，跨境套利資金進出將更加頻繁，對跨境資金尤其是短期資本監管帶來巨大挑戰。開征托賓稅，將有效降低外匯沖銷成本、抑制投機、穩定匯率。

3、時滯效應。任何政策措施在實施效果上均存在不同程度的時滯。如涉及各方利益調整的財政政策時滯相對長一些，行政命令時滯最短，但非議最多。而托賓稅正好介于二者之間，靈活性較強，能夠快速有效遏制過度投機造成的匯率大幅波動。

（二）政策建議

1、實施廣義托賓稅，實行差別稅率。建議采取間接征稅法，如無息準備金、資本停留期限限制等措施，即按照廣義托賓稅定義進行征收。同時，為保持稅收中性原則，更好地體現公平和實現效益最大化，針對金融資產的特征和期限實行差別稅率，如“基本稅率”和“懲罰性稅率”，最大限度降低對正常投資行為的影響。

2、有效區分資本結構。理論上講，要想提高實施效果，托賓稅覆蓋范圍必須是全方位的，但根據我國國情，如果實行一刀切，勢必影響正常資本流動，因此建議有效區分資本結構，有針對性地、循序漸進地實施。近年來，我國短期外債流入增長較快，其快進快出對經濟的負面影響較大，可暫時針對除貿易信貸以外的短期外債征收托賓稅，隨著資本結構的變化不斷調整，逐漸擴展至非債務資本。而對于央行對外匯儲備的正常管理行為應予免稅。

3、適時實施類托賓稅。托賓稅的本義是通過打擊短期投機來達到穩定金融市場的目的，而危及金融穩定的根源不僅是跨境投機資本，還有國內金融市場原因，如銀行外匯套利交易、存貸期限錯配的炒錢行為等。因此，建議對銀行間市場征收“類托賓稅”，通過增加成本迫使銀行降低金融杠桿，從而降低金融市場風險。另外，對于一些隱性外債，如外商投資企業外方留存利潤，由于其匯出時間、數額的不確定性提高了風險不可控性，因此，在鼓勵外方利潤再投資等政策配合下，對長期掛賬不予分配匯出的外方留存利潤按年限適當征稅，將其納入監管范圍之內。

4、與其他政策密切結合。托賓稅只是一種暫時而非萬能的調節手段，防范投機資本過度沖擊和控制金融風險的最根本方法只能是不斷深化金融改革，完善監管體系，從而增強自身抗風險能力。因此，在實施托賓稅的同時，應注意與與其他政策的結合。如穩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開展打擊“熱錢”專項行動，加強跨境資金流動監測機制建設，完善預警指標體系，加大對違規主體處罰力度，加強部門間溝通與協調，靈活運用法定存款準備金率、央行票據等數量型對沖工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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