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何田舒

又是一個下雨天，桌上擺一杯清茶，我翻開紙頁微微發黃的《百年孤獨》，書香裊裊，輕撫著鼻翼。這是書的味道，也是孤獨的味道。

“許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現在，我不禁回想起一年前獨自見識高中的那個下午，我強顏歡笑著掩飾對即將到來的高中的恐懼，一個人走進陌生的校園。夕陽將我孤零零的身影撇得很長很長，從未住過宿舍的我懵懵懂懂地看著習慣于寢室生活的人們，看著他們說說笑笑，看著他們一起去吃飯洗澡，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為了消除它，我把自己交給了新課本，從此，孤獨伴隨著書的味道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融入到了集體生活中，和室友幾乎無話不談，快樂地在學校里嬉笑。有一次寫作文寫到書的味道，我不以為然，書的味道不就是書么！什么閱讀的愜意、學習的快感云云，我用華文麗藻大寫一通，完全忽略了心中隱約的回憶，然后繼續與別人聊天。

可我卻忘了，從小對流行熱潮不感冒的自己其實根本和他人合不到一起去。每當討論到各種紅得發紫的明星時，我無言可答，只有默默低頭企圖轉移話題；每當牽扯到現在流行的發型服飾時，我無話可說，唯有興趣索然地等待聊天結束；當我興致勃勃地說出喜歡哪本書里的什么情節時，沒有人接一句話；當我興高采烈地發表對時局政事的觀點時，沒有人給一個眼神。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已經脫離了嘰嘰喳喳的人群。沒有人再問我的意見，沒有人再問我的想法，“不合群”已經在我身上打上烙印了。

記得安妮曾說過：“紙比人有耐心！”于是我再次把自己交給了書。《呼嘯山莊》《荊棘鳥》《夢的解析》《英國通史》《哈姆萊特》……安妮說得很對，書陪伴著我，勉勵著我，指引著我；書治愈著我原本脆弱的心，并讓這顆心變得強大，精美，高尚。裊裊書香中，我在18世紀的吉默吞莊園摘下玫瑰花，在20世紀的德羅海達騎馬奔馳，在撲朔迷離的夢境中剖析內心，在從原始到現代的歷史長河中探尋未來，在復仇的欲火中嘆息往事不如煙；書慢慢地告訴我，沒事的，什么都沒事的，有書在呢，這里沒有灰塵霧霾、爾虞我詐，這里很干凈。

捧著《百年孤獨》開始第四次閱讀，我又嗅到了紙張間緩緩散發出的味道。那是孤獨的味道，不甜，也不苦，不酸，更不辣，只是安安靜靜地訴說著，縈繞著，流淌著，就像婉轉夢幻的小提琴曲，宛如朦朧飄渺的玫瑰余香，好似憐惜如水的銀月光影，久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