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絕境中找生路

□ 馬 宏

低油價下，石油大國委內瑞拉“危在旦夕”，但中委近期的合作增強了委內瑞拉向中國出口石油的能力，幫助委內瑞拉找到一條走出困境的道路。

2015年2月底以來，委內瑞拉與美國的緊張對峙進一步升級，雙方針鋒相對，劍拔弩張。先是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宣布，限制美國駐委外交人員的數量和活動、限制部分美國政治人物入境、要求美國公民入境必須申請簽證等一系列措施。3月9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宣布對委實施緊急狀態，并下令對7名委內瑞拉官員實施制裁。馬杜羅當日回應說，這表明美國有計劃軍事入侵委內瑞拉、顛覆委政權的企圖，為此，他將向國會申請總統特殊立法權。3月15日，委內瑞拉議會表決通過“反帝國主義授權法”，批準馬杜羅擁有捍衛國家和平和領土完整的特殊立法權。3月14日，馬杜羅已經自任總指揮，下令全國舉行為期10天的軍事演習，提高國家整體防御能力和軍隊戰斗力，抵御美國可能發動的“軍事入侵”。

低油價唱衰委內瑞拉

委美關系不斷惡化，使油價暴跌沖擊下的委內瑞拉前途命運更加險惡，外界對委內瑞拉的“唱衰”更加甚囂塵上。國際能源署和多家金融機構多次發出了委內瑞拉國家債務違約的預警。2月9日，國際信用評級機構標準普爾下調多個中東、拉美產油國的信用評級，并給這些國家負面評級展望。其中，巴林和哈薩克斯坦僅較垃圾級分別高一檔和兩檔，委內瑞拉則已是垃圾級內的第八檔。2015年1月底，委內瑞拉連續第二年成為美國智庫卡托研究所發布的全球最悲慘國家排行榜榜首。根據通脹水平、利率、失業率和經濟增長速度4個關鍵指標，委內瑞拉的悲慘指數高達106.3。與此同時，媒體和學術界也紛紛預警委內瑞拉即將“崩潰”“垮臺”“破產”，認為該國已經面臨迫在眉睫的多重危機，包括馬杜羅政府的執政危機，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的破產危機，社會動亂危機等等。

已度過最危險的時期

然而，一再預言委內瑞拉崩潰的人們無法自圓其說的是，盡管委內瑞拉確實遇到了嚴峻挑戰，面臨的局面用“危在旦夕”來形容也并不為過，但委內瑞拉在內外交困的局勢中還是堅持了下來，迄今為止不僅沒有崩潰，而且還在勁頭十足地與美國對抗。對此，我們應該透過委內瑞拉這個產油國的表象，分析其特殊石油政治、石油經濟的深層因素，把握其未來發展趨勢。

首先，左翼政黨和政府在委內瑞拉擁有雄厚的民眾基礎，目前的困難雖然使馬杜羅政府的支持率有所下降，但并不足以逆轉民意。委內瑞拉政治強人查韋斯病逝后，馬杜羅憑借揮舞查韋斯的旗幟在競爭中勝出，繼任總統職務。但是僅比反對派候選人卡普里萊斯高出1.59%險勝，反而激起了反對派發動更大社會抗議的熱情。馬杜羅上臺不久，國際油價尚未下跌，但委內瑞拉國內食品短缺、通貨膨脹等問題已顯現，反對派抓住這個時機，發起了持續時間長、規模大的社會抗議和示威游行，有些地方發生了嚴重暴力沖突和人員傷亡事件。據委內瑞拉私營民調公司Hinterlaces的民調顯示，馬杜羅的支持率在2014年8月就掉到39%，比年初下跌18%。國際油價大幅下跌后，委內瑞拉經濟社會困境更為嚴重，但是反對派希望的馬杜羅政府垮臺卻沒有出現，也讓外界預言委內瑞拉政府即將崩潰的人們大跌眼鏡。

對此，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王鵬等專家指出，關鍵就在于“反對派并未能提出替代性的綱領，沒能贏得中間選民的支持”，所以，盡管執政黨存在各種問題，但主動權仍然掌握在執政黨手中。退一步說，即使將來馬杜羅由于種種原因不得不下臺，其執政黨內仍不乏強有力的繼任候選人，如委內瑞拉全國代表大會主席卡韋略，仍然會繼續推行左翼政策。反觀反對派陣營，近兩年來新的風云人物層出不窮，但各自為戰，缺乏協調統一，沒有形成有效的宣傳和斗爭策略，反而被馬杜羅政府各個擊破。看來，對于委內瑞拉左翼政府來說，最危險的危機時期已經度過。展望未來，盡管委內瑞拉今后的政局依然危機四伏，但右翼陣營徹底翻盤、政權改朝換代、石油政策改弦更張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小了。

其次，油價暴跌沖擊之下，確實存在委內瑞拉政府債務違約和國家石油公司破產的威脅，但憑借其巨大的資源優勢，調整內外政策，加強中委合作，委內瑞拉仍然可能絕處逢生。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長期以來被左翼政府當成維持社會穩定和拉選票的“提款機”，即使以“石油換貸款”模式從中國得到一些美元資金，也很少能夠投入到油氣擴大再生產領域，形成有償還能力的良性循環。所以，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事實上已經成為一個增加貸款也無法填滿的無底洞，沉重的國家社會福利支出使其正常的經營難以為繼，支付危機已經顯現。顯然，一邊是“燒錢”無度的社會福利開支，一邊是因油價暴跌日漸空癟的錢袋子，委內瑞拉如果不改變坐吃山空的政策，國家債務違約和國家公司破產不可避免。

但是，相關資料顯示，委內瑞拉不僅石油資源超過沙特位居世界第一，鋁、鐵等礦產資源及農業自然條件都非常優越，只要政策適當，委內瑞拉完全可以改變目前“坐在金山上乞討”的狀況。比如，查韋斯當政時期就一直在意識形態領域和外交關系上挑戰美國，但同時又一直保持美國為石油出口的最大客戶，直到目前委美外交關系陷入僵局，但委內瑞拉絲毫沒有減少對美石油出口。顯然，委內瑞拉領導人十分清楚地不想讓政治紛爭影響其石油收益。但是，委內瑞拉領導人可能沒有充分認識到的是，委美貿易與經濟結構的互補性不強，石油美元無法從美國買到人民生活必需品和國家可持續發展所急需的基礎設施建設，遇到油價暴跌，更是多方告急，拆了東墻補西墻。相比之下，中委合作互補性更強，中國經濟增長空間更廣，金融投資潛力更大。2014年7月中下旬，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出訪拉美四國，其中，在委內瑞拉簽訂了多項重大合作協議，新增加的委內瑞拉版“石油換貸款”協議進一步擴大了中國在委內瑞拉石油產業的影響力。 2015年初始，馬杜羅又趕赴中國，與中國達成逾200億美元的投資協議，涵蓋經濟、社會、科技和石油等項目。風險咨詢公司歐亞集團據此判斷，“盡管中國對于一些具體條款變得更為謹慎，但中國愿意繼續與委內瑞拉合作”。更重要的是，中委近期的合作增強了委內瑞拉向中國出口石油的能力，幫助委內瑞拉政府和國家石油公司找到一條走出困境的道路，擴展委內瑞拉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前景，是中委雙贏之舉。

最后，委內瑞拉長期存在的社會安全危機，未來有進一步惡化的可能，必須引起在委中國企業高度關注。2014年2月以來，長期積累的失業、通貨膨脹等社會經濟問題導致委內瑞拉爆發了持續不斷的社會動蕩與沖突，已經造成數十人死亡和數百人受傷，一些商鋪、企業受到打砸和沖擊，對石油出口和社會經濟也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負面影響。長期以來，由于失業人口眾多、軍隊及警力系統內腐敗滋生、法律制裁不夠嚴厲，委內瑞拉犯罪率持續高企。根據聯合國的數據，委內瑞拉的犯罪率在世界各國中排名第五。非政府組織“委內瑞拉暴力犯罪觀察站”統計，2013年委內瑞拉共有24763人死于暴力兇殺，委內瑞拉因此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國家之一。在油價暴跌、石油收入銳減背景下，委內瑞拉政府如果為渡過難關而不得不壓縮社會福利，可能引發更嚴重的社會動蕩，導致安全形勢進一步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