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與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博弈分析*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 李 波 儲麗琴

一、我國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現狀及思考

（一）環境信息披露主體 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環境污染問題日趨嚴重，世界各國政府對環境的保護日益加強，相繼出臺各種政策、法律法規來強制或者約束上市公司的行為。從理論上來分析，政府起到宏觀調控的作用，制定的各項政策、法律法規應該由上市公司無理由遵守；上市公司作為社會成員之一，隸屬于政府的管轄范圍，應當遵守各項政策、法律法規，促進社會和諧地發展。

我國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主體包括兩部分：一是站在政府角度上市公司應當披露的環境信息內容，目前根據《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征求意見稿）》主要包括八項；二是站在上市公司角度實際披露的環境信息內容，依據環境信息內容披露的現狀和國內學者沈洪濤對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界定，制定條目表，分別對應于基于政府角度的八項內容。如表1所示。

表1 基于政府角度和基于上市公司角度環境信息披露內容

（二）環境信息披露內容 本文選取的樣本來自于滬市證券交易所上市的醫藥制造業的公司。因為醫藥制造業關乎民生，且屬于重污染行業之一，所以選取醫藥制造業作為研究樣本很具有代表性。截至2011年1月，滬市上市的樣本公司有42家，剔除ST公司5家后，樣本公司為37家。

以樣本公司的2011-2013年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為例，從披露內容來看，樣本公司的披露內容只是選取應當披露項目的一部分，并沒有對其進行完全地披露。在披露的公司數方面，基本上每年都在上升，所占的比例每年都在增加，表明樣本公司越來越重視環境信息披露的工作。但是披露公司的數量并沒有超過樣本數量的80%，最高為78.38%（2013年，針對“節能減排工程或技術、工藝”披露率最高值為78.38%），所以針對披露的一部分內容，有些樣本公司也沒進行披露，這說明促使樣本公司進行環境信息披露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上述分析結果證實了基于上市公司角度的披露內容與基于政府角度的披露內容存在很大差距，即上市公司選擇性地披露政府要求披露的信息內容，而且僅僅披露某一項目的一部分，如圖1所示。

圖1 基于政府角度的某一項內容A與基于上市公司角度的內容B的關系圖

主要源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政府的要求不高，但是上市公司不遵守法律法規的規定；另一方面是政府制定的要求過高，上市公司并不能達到這些要求。針對第一個方面，政府需要做的就是加大懲罰力度；但是關于第二個方面，政府需要站在上市公司的角度，綜合考慮影響某項內容是否劃為強制披露的因素。所以應從政府和上市公司這兩個角度來分析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即政府是否應該把某項披露內容劃為強制披露的要求和上市公司遵守的力度方面考慮。

二、文獻綜述

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研究，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但是由于環境因素的特殊性，國內外學者對環境信息披露內容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國外學者認為目前沒有專門致力于環境信息披露的國際標準（Elena M.Barbu等，2014）,所以上市公司披露的形式不一樣，同時披露的內容和水平不一樣（Muttanachai Suttipuna等，2012；Z.G.Liua等，2011），主要分為強制披露和自愿披露（Peter M.Clarkson等，2013）。國內學者基于對各省市的研究發現，我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得到了較快的發展，環境信息披露的內容不斷豐富，數量也在增長，但是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的內容大多數都是正面影響的，負面信息則披露的很少（魏杏芳，2013；張敏，2012）。大部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內容不充分，信息披露的連續性、可讀性較差（胡曲應等，2013），對環境信息披露內容并沒有像會計科目一樣形成統一的規定（肖淑芳等，2005）。但是客觀地說，我國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形成內在機制的市場條件還不成熟，因此，政府對上市公司進行強制監管還是必要的（孫明山等，2012）。

我國對博弈論的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學者張維迎、施錫銓等將博弈論理論知識與分析框架引入以后，博弈論就廣泛應用于信息經濟學分析中。進入21世紀后，逐漸有學者把博弈論用于環境信息披露的分析，鄒麗等（2006）、劉儒昞（2012）依據博弈論原理對我國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過程進行了博弈分析，并建立博弈模型對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的動因進行深入剖析。杜劍（2011）通過對企業與政府部門關于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博弈分析，認為政府部門在要求企業進行信息披露的過程中，應綜合考慮多方面的因素。王建明等（2007）通過建立模型分析企業與相關者的博弈關系，試圖達到一種經濟學上的“帕累托最優”狀態。孫明山（2012）嘗試利用無限次重復博弈模型檢驗證實存在使上市公司自愿“披露高質量環境信息”的子博弈完美“納什均衡”，并提出設計一種市場機制。

綜上所述，國內外對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研究正逐步完善，我國學者也試圖通過運用博弈論來完善我國的環境信息披露機制，其大多數研究主要圍繞環境信息披露的動因、利益相關者的博弈分析等展開，很少針對政府與上市公司兩個主體關于環境信息披露內容進行博弈分析。本文通過對滬市上市醫藥制造業環境信息披露內容進行研究，發現披露過程中存在的問題，運用博弈論的基本知識構建政府-上市公司博弈模型，展開對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博弈分析，找到影響政府把某一披露內容劃為強制的概率與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的因素，從而為政府與上市公司的選擇提供參考，這也是本文的創新之處。

三、環境信息披露內容博弈分析

（一）基本假設 本文構造的簡化博弈模型中，涉及的博弈參與人只有上市公司和政府部門，博弈假設如下：

（1）博弈的參與人只有上司公司和政府兩個人，且博弈的參與人都是理性的。上市公司的目標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政府作為不同于上市公司的利益主體，代表的是整個社會的利益，考慮的是社會的長期發展。

（2）假設博弈的參與人之間不存在勾結同謀，兩者是相互獨立的。

（3）博弈的參與人純戰略各有兩種。政府部門的純戰略包括把某項環境信息內容劃為強制披露（以下簡稱“強制”）和不把某項環境信息內容劃為強制披露（以下簡稱“不強制”）；上市公司的純戰略包括披露某項環境信息內容（以下簡稱“披露”）和不披露某項環境信息內容（以下簡稱“不披露”）。

（4）假設政府對上市公司的不披露環境信息內容的行為，通過調查可以查出。

（5）博弈信息是完全的。

（二）博弈模型設計 上市公司與政府關于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博弈分析的符號含義，如表2所示：

表2 博弈分析中符號所代表的含義

在政府強制的情況下，上市公司進行相應的披露，則政府和上市公司獲得的收益分別為S-G和R-C；如果上市公司不進行相應的披露，二者獲得的收益分別為F-G和C-R-F。在政府不強制的情況下，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那么政府和上市公司獲得的收益分別為S和R-C；如果上市公司不進行環境信息內容的披露，二者獲得的收益分別為0和C-R。

為了更加直觀地展現博弈雙方的期望效用，可以用支付矩陣表示，如表3所示：

表3 政府與上市公司混合戰略下的支付矩陣

（三）政府與上市公司博弈分析 在政府和上市公司的博弈中，參與者選擇的策略可能是純戰略也可能是混合戰略。純戰略是指參與人在每一個給定的信息情況下只選擇一種特定的行動，混合戰略是參與人在給定的信息情況下以某種概率分布隨機地選擇不同的行動。

（1）純戰略納什均衡分析。如果選擇純戰略，則博弈雙方都有兩種選擇。對政府來說，一種是以100%的概率強制，另一種就是以100%的概率不強制。上市公司的戰略選擇，一種是以100%的概率披露，另一種就是不披露。顯然，如果政府選擇“強制”戰略，則上市公司的最優戰略是“披露”；但是如果政府知道上市公司選擇“披露”戰略，那么對于政府的最優戰略將會轉向“不強制”；基于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上市公司將會選擇“不披露”戰略，以此類推。這樣，沒有一個戰略組合構成納什均衡，即在純戰略的情況下雙方的博弈不存在均衡解。

（2）混合戰略納什均衡分析。如果選擇混合戰略，那么博弈雙方將會以某種概率分布隨機選擇不同的行動。即政府以一定的概率強制或者不強制和上市公司以一定的概率披露或者不披露，強制概率t和披露概率r都在（0，1）之間。這樣，博弈方選擇的每種策略的概率恰好使對方無機可乘，讓對方無法通過針對性地傾向某一策略而在博弈中占上風，二者間的博弈達到一種混合戰略均衡。

政府的期望效用為：

Vg=t［r（S-G）+（1-r）（F-G）］+（1-t）［rS+0×（1-r）］

為使效用最大化，Vg的一階條件：

d（Vg）/dt=d（tF-tG-trF+rS）/dt=F-G-rF=0

則r=（F-G）/F。

當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大于（F-G）/F時，政府的最佳選擇是不強制，因為此時上市公司偏向于披露某項環境信息內容；當披露的概率小于（F-G）/F，政府的最佳選擇是強制，迫使上市公司進行環境信息內容的披露；當披露的概率等于（F-G）/F，政府可以強制，也可以不強制，此時也是政府的最優戰略。

上市公司的期望效用：

Vc=r［t（R-C）+（1-t）（R-C）］+（1-r）［t（C-R-F）+（1-t）（C-R）］

為使效用最大化，Vc的一階條件：

d（Vc）/dr=d（2rR-2rC+（r-1）tF+C-R）/dr=2R-2C+tF

則t=2（C-R）/F。

當政府強制的概率大于2（C-R）/F，上市公司的最佳選擇是披露，因為不進行披露會導致環境罰款，對公司形象產生負面影響；當政府強制的概率小于2（C-R）/F，上市公司可以不披露，鉆法律的空子，也不會遭到懲罰；當政府強制的概率為2（C-R）/F，上市公司可以披露也可以不披露，此時也是上市公司的最優戰略。

于是，可得到該博弈的混合策略納什均衡解為r=（F-G）/F和t=2（C-R）/F，即在博弈過程中，為使自己的收益最大化，政府以2（C-R）/F的概率選擇強制，上市公司以r=（F-G）/F的概率選擇披露。E（2（C-R）/F，（F-G）/F是唯一的均衡解。

（四）博弈結果討論 對于上市公司來說，影響其披露概率因素包括兩個，即上市公司不披露強制的環境信息內容所交的罰款F和政府檢查上市公司是否進行披露的成本G。加大對上市公司不披露所交的罰款F，則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r將加大；如果減小對上市公司違規的罰款，則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會減小。懲罰對于上市公司來說是一種有效的威脅，加大上市公司不披露環境信息所交的罰款可以有效遏制上市公司不披露的行為。政府檢查的成本G增大時，會降低政府對上市公司檢查的積極性，會使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降低。因此，應當簡化檢查程序，節約成本，提高政府檢查的積極性。

對于政府而言，影響是否把某項環境信息內容劃為強制披露的概率的因素有三個，包括上市公司不披露強制的環境信息內容所交的罰款F、上市公司進行環境信息內容的披露花費的成本C以及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所獲得的聲譽價值R。加大對上市公司不披露所交的罰款F，將使政府強制的概率降低，從而對上市公司不強制的概率1-t增加，此時上市公司可能會搭便車。上市公司因為披露環境信息獲得的聲譽價值R越大，就越有動機進行環境信息披露，那么政府對上市公司強制的概率就越低，政府就越有可能不把此項披露內容劃為強制披露。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所需要的成本C越高，將降低其披露的積極性，那么政府采取高概率的強制政策，有利于對上市公司進行有效地監管。

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為社會增加的效益S這一因素并不對二者產生影響，但是考慮到生產經營的最終目標是為了社會財富的增加，所以在強制和披露過程應當額外考慮這一因素。

四、結論及建議

（一）研究結論 第一，通過基于政府角度的披露內容和對滬市上市醫藥制造業公司的對比分析可知，我國環境會計目前尚處于研究和探索之中，還沒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環境信息披露體系，對于披露內容的法律法規沒有具體化和可操作性。第二，通過上市公司與政府的博弈分析，政府和上市公司博弈的結果就是政府以2（C-R）/F的概率進行強制，上市公司以（F-G）/F的概率進行披露，以達到完全信息下混合戰略納什均衡。第三，基于博弈分析，可知影響政府強制的概率和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的因素主要來自于四個方面，即上市公司不披露強制的環境信息內容所交的罰款、政府檢查上市公司是否進行披露的成本、上市公司進行環境信息內容的披露花費的成本、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所獲得的聲譽價值，而且是交叉影響的，即來自上市公司的因素影響政府強制的概率，來自政府的因素影響上市公司披露的概率。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為社會增加的效益這一因素應作為額外考慮的因素。

以上結論說明：通過對比我國環境信息披露內容的法律規定以及樣本公司披露現狀的分析，可以促進我國披露體系的改進，但是要與我國國情相結合。根據博弈分析結果，本文建議，政府應積極到公司了解公司披露的現狀，綜合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內容獲得的聲譽價值以及耗費的成本、不披露環境信息內容承擔的罰款等等，根據不同行業的特點，制定出適合公司發展、調動公司積極性的信息披露政策，從根本上解決環境信息披露內容披露率不高的問題。

（二）研究局限與未來研究方向 本文在研究過程中還存在一些不足。第一，本文只是從政府的角度和上市公司的角度進行了對比，運用博弈論進行分析，得到了政府與上市公司博弈過程中強制與披露的結論以及影響政府和上市公司披露的四大主要因素，并沒有對其他利益相關者與上市公司展開博弈分析，后續研究可以通過博弈論對此研究，更具有說服力。第二，本文只針對醫藥制造業進行了政府與上市公司的博弈分析，還需要從其他行業分析得出相應的結論，后續研究可以多選擇幾個行業對此進行研究從而更具說服力。

［1］肖淑芳、胡偉：《我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體系的建設》，《會計研究》2005年第3期。

［2］杜劍：《企業與政府部門關于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博弈分析》，《統計與決策》2011年第24期。

［3］胡曲應、班金梅：《電力行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研究》，《財會月刊》2013年第16期。

［4］鄒立、湯亞莉：《我國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的博弈模型》，《生態經濟》2006年第5期。

［5］Elena M.Barbu，Pascal Dumontiera，Niculae Feleagab，Liliana Feleagab.A Proposal of an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Reporting Grid:What Interest for Policymakers,Regulatory Bodies,Companies,and Researchers?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ccounting.2014，5.

［6］Muttanachai Suttipuna，Patricia Stantonb.A study of Environmental Disclosures by Thai listed Companies on Websites.2nd Annual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ccounting and Finance.2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