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洪丹,朱顯平
(1.吉林大學 東北亞研究院,吉林 長春130012;2.吉林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吉林 四平136000)
農村經濟發展離不開資金的支持。金融和財政是國家支持農村經濟發展的兩種手段。在完善的市場經濟條件下,金融是市場行為,主要以市場自由競爭的方式為農村經濟發展提供資金。金融機構通過創造適合于農業和農村特點的金融產品,滿足農村金融需求。在這種情況下,資金的流動是由市場收益率決定的。同時,由于農業的公共品屬性和天然的弱質性,政府有為農業和農村提供財政支持的責任,因此財政支農是政府行為,政府依據其政策目標做出合理安排,決定資金的流動。發達市場經濟國家早已進入了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援農村的發展階段,政府對農業和農村的財政支持具有普遍性,并且城鄉金融體系已經融合為一體,財政支農體系較為完善,農村金融具有較好的市場環境,農村的資金需求能夠較好地被滿足。然而,我國至今仍然是城鄉二元金融格局,農村金融發展明顯落后于城市金融發展,金融抑制在農村還很普遍,農村金融市場體系還很不完善,農業和農村領域所獲得的財政投入嚴重不足[1-2]。資金投入數量不足和結構失衡[3-4]是制約中國農村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
事實上,為了更好地支持農村經濟發展,中國政府在改善農村金融服務和財政支農方面進行了不懈的努力。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國家圍繞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方面頒布和實施了一系列重要政策和數次改革。農村金融改革推動了農村金融的發展,并對農村經濟發展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政府主導的自上而下的金融改革很難解決農村金融市場所面臨的信息不對稱、抵押物缺乏、特質性成本與風險和非生產性借貸等問題。特別是在財政支農體系不完善和財政支農資金嚴重不足的情況下,農村金融承擔了大量本應由財政承擔的職能,農村金融機構的盈利性目標與支農目標嚴重沖突,導致其無法實現可持續經營,因此也就很難完成服務“三農”的重任。因此,只有充分尊重市場作用,同時財政充分履行支農的職能,才能優化農村金融發展環境,并建立適合于農業和農村特點的金融體系,最終徹底擺脫農村經濟發展的融資瓶頸。
農村金融、財政支農及農村經濟發展的相關研究一直是學界研究的焦點。在農村金融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方面。姚耀軍對中國農村1978-2002年金融發展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的研究表明,農村金融發展是農村經濟增長的格蘭杰原因[5]。曹協和通過對1978-2006年的數據分析得出農村金融發展有利于農業經濟增長的結論[6]。然而,同樣有許多研究表明,農村金融并沒有促進農村經濟發展。溫濤等利用1952-2002年數據研究證實了農村金融發展不是促進農民收入增長的重要因素[7]。溫濤、王煜宇運用1952-2002年數據的實證研究結論顯示,農業貸款的增長沒有成為促進農業經濟增長和農民收入水平提高的重要資源要素[8]。余新平等運用1978-2008年的數據的實證研究結論表明,農村貸款與農民收入增長為負向關系[9]。
在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方面。姚耀軍和丕禪運用1978-2001年的有關數據進行的實證研究證明農業財政支出不是農業GDP的原因[10]。丁學東、張巖松基于公共財政覆蓋農村的理論和實踐的研究認為,公共財政覆蓋的范圍特別是覆蓋的力度遠遠不能與農業和農村發展的實際相適應[11]。與以上研究的結論相反,李煥彰、錢忠好利用1986-2000年的數據研究表明,財政支農支出增長與農業產出增長之間互為因果關系,但同時認為,農業公共產品投入不足極大地制約著中國農業可持續增長的潛力[3]。沈坤榮、張璟則運用1978-2004年的數據對農村公共支出、農民收入增長以及城鄉差距之間的關系進行的實證研究顯示,國家財政的農村支出對農民收入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但是由于公共支出的管理和運用效率低下,其作用在統計上并不顯著,并認為應該采取有效措施將農村公共支出政策與金融政策相結合,提高資金的運用效率[12]。
分析上述文獻可以發現,從農村金融方面來看,學者們關于農村金融對農村經濟發展的作用還存在較大的分歧。從財政支農方面來看,雖然學者們對財政支農的低效率觀點基本上達成了共識,但是就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究竟是促進作用還是阻礙作用還存在嚴重的分歧。而且,在如何提高農村資金的運用效率方面,雖然沈坤榮、張璟提出應采取財政支出政策與金融政策相結合[12],但是并沒有給出實證檢驗的支持。綜合來看,已有研究大都從較長期的歷史周期考察農村金融和財政對農村經濟發展的績效。值得深思的是,有相當多的研究結論顯示中國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未能促進農村經濟發展,甚至阻礙了農村經濟發展。然而,中國農村經濟發展的成就有目共睹,如果作為農村經濟核心的農村金融和財政在農村經濟發展過程中都沒有起到作用或者起到了反作用,那么目前中國農村經濟發展的成就又怎會取得呢?本文認為農村經濟發展的成就必然包含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的貢獻。以往研究中存在的問題關鍵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考察較長歷史周期的農村金融或財政支農績效容易忽視制度變遷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實際上,中國經濟體制,特別是農村金融體制并非是長期穩定的,而是始終處于不斷變化的過程之中。那么,依據長周期數據樣本的整體研究并不能很好地反映某一階段的農村金融和財政對農村經濟的作用,更不利于檢驗和評價該階段所實行政策的效果。另一方面,大多數文獻是分別研究農村金融和財政對農村經濟發展的作用,這并不符合中國農村經濟發展的資金供求實際。農村經濟發展既有農村金融的信貸資金,還有國家對農村的財政投入。需要注意的是,處于轉型期的中國,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還未理順,這導致了農村金融和財政關系的扭曲。謝平和徐忠的研究結論顯示,貧困地區公共財政未能發揮其應用的作用,健全的農村金融體系無法建立,將農村金融機構作為支農的工具,進一步扭曲了農村的金融體制[13]。
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將六十多年來的農村經濟發展分為三個階段,運用時間序列分析方法,綜合研究了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效應,依據中國整體經濟改革進程及農村金融發展實際,將1952-2012年的中國農村金融發展歷程以1978年和1994年為時間節點劃分為三個階段①之所以選擇1978年和1994年為時間節點,是因為農村金融改革是中國經濟改革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始于1978年的中國經濟改革可以認為是農村金融改革的開端。1978年正式恢復了銀行獨立的組織系統,強調要發揮銀行的作用,隨后恢復了中國農業銀行;1994年開啟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并根據《國務院關于金融體制改革的決定》(國發[1993]91號)實行商業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分離,成立了中國農業發展銀行,政策性金融開始正式進入中國農村。,第一階段是1952-1977年,農村金融體系初建階段,這個時期農村金融的特點是依附于國家財政,銀行是財政的附屬部門。第二階段是1978-1993年,農村金融體系恢復與發展階段,這個時期農村金融的特點是合作性金融、商業性金融與政策性金融混合的農村金融體系。第三階段是1994-2012年,農村金融體系完善與創新階段,這個時期的農村金融為了適應中國經濟改革開始了市場化改革,構建了商業性金融、政策性金融、合作性金融三位一體的農村金融體系,同時以新型農村金融機構的設立為標志,農村金融增量改革逐步實施。
本文與已有研究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區別:第一,將研究的周期分為三個樣本區間,在保證了長周期的同時,通過分階段研究將中國經濟改革和農村金融發展的制度變量引入分析,可以比較不同制度環境下的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績效,所得出結論更加穩健、政策更有針對性。第二,綜合考慮了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作用,并從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著手深入分析了農村金融與財政的關系,分析視角更為全面。
中國農村經濟發展問題備受矚目,是因為其影響不僅在于農村經濟,更關乎整個國民經濟的發展及其轉型升級。諾斯曾深刻指出:“制度變遷決定了人類歷史中的社會演化方式,因而是理解歷史變遷的關鍵”[14]。從長期來看,決定金融和財政與農村經濟關系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制度。因此,從制度方面分析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的關系是十分必要的。六十多年來,中國農村金融和財政制度經歷了一系列的變遷過程,而這種制度變遷并非完全內生于農村經濟發展本身,而主要是國家發展戰略使然。各個時期的國家發展戰略規劃了相應的發展目標,進而決定了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的績效,也深刻影響了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
新中國建立之后,重工業優先發展成為國家發展戰略。農村經濟發展很難成為國有金融機構經營的主要目標。為了保障農村資金輸送到城市支持重工業發展,國家壟斷了金融業,并壓制民間金融的發展。這種情況下,國有金融機構成為從農業和農村向工業和城市輸送經濟剩余的工具。改革開放之后,為了適應經濟體制改革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需要,農村金融制度進行了初步改革,銀行正式從財政分離出來成為獨立的組織系統,開始強調要發揮銀行的作用。中國農業銀行的恢復,標志著農村金融體系的重建。隨著中國農業銀行在農村設立分支機構,其他專業銀行的分支機構也紛紛延伸到農村,農村金融體系呈現多元化。在這個轉變過程中,農村信貸規模大幅提高,特別是鄉鎮企業貸款增長最為迅速,對于農業和農村的發展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雖然農村率先拉開了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帷幕,但是由于重工業優先的發展戰略并沒有根本改變[15],經濟改革的重心很快由農村轉向了城市。為了支持不具有自生能力的重型國有企業發展和改革,國家仍然有足夠的動力從農村吸取金融資源到城市。在政府幾乎壟斷金融資源的情況下,為了動員更多的資源支持城市和工業部門改革,政府傾向于運用金融工具將大量的農村資金輸送到城市,以支持城市建設和國企改革,造成了農村資金的大量外流。由于政府對農村經濟和金融活動的管制和壓抑,加之農業經營的分散化程度高和收益低等特點,導致農村金融機構在向農村和農業活動提供資金支持方面缺乏動力和效率。在財政方面,同樣是由于工業化積累資金和國家提供財政收入的需要,國家依靠農業稅和“剪刀差”的制度安排從農村汲取了大量資金。國家對農村的財政投入遠遠小于從農村獲取的財政剩余。正如陳錫文等指出,“回顧新中國成立以來的財政分配體制,可以明顯地看到我們長期走過的是一條城鄉分割、重城市輕農村的發展道路”[16]。
由于國家不斷從農村抽取資源,致使農村經濟發展遲緩,農民負擔問題嚴重,城鄉收入差距不斷擴大,這勢必危及農村的穩定甚至國家的長治久安。面臨如此嚴峻的形式,國家改變了原來的發展戰略,逐步調整了國家與農民的關系、城市與農村的關系,“三農”成為黨和國家工作的重中之重,統籌城鄉發展成為國家的重要發展戰略。因此,國家加大了對農業和農村的資金支持力度,制度安排的總體思路由“多取少予”向“少取多予”轉變。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開啟了中國經濟體制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之路。農村金融和財政制度必然隨之變革。農村金融初步確立了市場化改革方向。在制度安排上,商業性金融、合作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相互分離。按照這一安排,國有商業銀行主要從事商業性金融業務;農村信用社從中國農業銀行分離出來,實行自主經營;成立專門為農業和農村提供資金支持的政策性金融機構——中國農業發展銀行——分離出原來的中國農業銀行的政策性金融業務。政策性金融通過開展農產品收購對農業和農村進行資金支持,維持了農產品價格,支持了農業生產,對農業發展具有重要作用,使農民受益很大。這次國有銀行的商業化改革原本可以成為改善農村融資環境的良好機會,但事與愿違,大量國有金融機構撤出農村,農村金融機構嚴重萎縮。普遍的觀點認為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主要是資金的城鄉收益率差異、農村金融市場的信息嚴重不對稱和農村產權的不完善等。這些只是解釋了農村金融無法有效服務農村經濟發展的表面原因,深層次的原因在于農村金融制度變遷主要由政府主導,及其所致的“路徑依賴”。實際上,考察中國整體金融改革就會發現,農村金融改革是城市金融改革在農村的延伸,主要是在已有金融機構基礎上的自我完善。中國農村金融并非內生于農村經濟[17],其發展是由政府主導的強制性制度變遷過程[18]。政府主導的農村金融改革因缺乏市場的參與而沒有形成有效的金融供給,無法滿足農村的金融需求,使農村金融失去了良好的發展基礎[19]。
與農村金融改革一道,國家發展戰略的轉變同樣促使農村財政制度的變革。1994年,我國開始實行分稅制改革。這項改革內容可以簡單地概括為“按事權劃分支出,按稅種劃分收入,建立稅收返還制度,建立轉移支付制度”。分稅制改革大幅提高了中央的財政收入,但是顯著降低了地方的財政收入,嚴重削弱了地方財政支持農業和農村的能力和積極性,結果不但造成農村公共品投入嚴重不足,而且為了維持縣鄉政府的財政開支,農村亂收費現象層出不窮,加重了農民負擔。加之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之后,受經濟大環境的影響,農村經濟發展困境重重,農民收入持續惡化。農民負擔問題不再只是個經濟問題,而是演化為影響農村穩定的社會問題[16]。基于這樣的背景,國家開展了農村稅費改革試點工作,直至實施公共財政覆蓋農村政策。農村稅費改革取消和調整了一系列稅費項目,并精簡了鄉鎮機構壓縮了人員。農村稅費改革的制度設計對于減輕農民負擔、促進基層政府機構改革和改善干群關系起到了重要作用。
雖然中國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的制度變遷主要是政府主導的強制性制度變遷,但是政府能夠適時改變發展戰略,因勢利導,將內生于農村的問題納入到發展戰略之中,制定更加符合實際的農村金融和財政政策,特別是在不斷的改革過程中愈加尊重市場的作用,使農村金融、財政支農和農村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逐漸協調。
我國具有典型的城鄉“二元結構”特征。這可以從國家在城鄉金融和財政分配關系中清晰展現。改革開放之前的三十年,“多取少予”是國家與“三農”之間利益分配關系的基本狀態。期間,農村貸款①農村貸款由農業貸款和鄉鎮企業貸款構成。和財政支農②財政支農用國家用于農業的支出表示,包括支援農村生產支出和各項農業事業費,糧食、農資、良種、農機具四項補貼,農村社會事業發展支出等。維持在較低的投入水平,年平均值僅分別為58億元和55億元。改革開放以來的三十多年,我國加強了對“三農”的資金支持力度,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在“少取多予”的政策方針指導下,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有了較大幅度的增長。圖1顯示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的年平均值分別為11,927億元和2,027億元,2012年分別達到59,142億元和12,083億元。但是相對來看,金融和財政的投入水平還比較低。圖2顯示農村貸款比率③農村貸款比率等于農村貸款與農村GDP之比,農村GDP由第一產業增加值和鄉鎮企業增加值構成。和財政支農比率①財政支農比率等于國家用于農業的支出與全國GDP之比。始終大幅度低于全國貸款比率②全國貸款比率等于全國金融機構貸款余額與全國GDP之比。和全國財政支出比率③全國財政支出比率等于全國財政支出與全國GDP之比。,而且這種差距自1990年代中期以來呈現明顯擴大的趨勢。1952-2012年農村貸款比率和財政支農比率的平均值分別為0.18和0.06,而全國貸款比率和財政支農比率分別為0.7和0.23,分別是農村貸款比率和財政支農比率3.96和3.63倍。1952年、1978年、1994年和2012年全國貸款比率與農村貸款比率之差分別為 0.15,0.42,0.6 和0.91;全國財政支出比率與財政支農比率之差分別為0.23,0.19,0.09 和0.18。不僅如此,從農村經濟對全國經濟的貢獻的角度來看,農村獲得的金融和財政投入也相對較少。圖3顯示的是1952-2012年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的比重與農村經濟比重的比較④農村貸款比重等于農村貸款與全國金融機構貸款余額之比;財政支農比重等于國家財政用于農業的支出與全國財政支出之比;農村經濟比重等于農村GDP與全國GDP之比。。1952-2012年平均來看,中國農村用9.26%的貸款和9.81%的財政投入,卻創造了38.85%的GDP。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金融支農,還是財政支農都長期由政府主導,市場作用的發揮極其有限。雖然這種局面到1994年我國開始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后有所改變,但是在市場取向的改革過程中,很多部門、很多人仍然用帶有計劃經濟色彩的方式甚至就是計劃經濟的方式在支配資源[20]。大量的研究表明,在發展中國家,政府主導的農業信貸和財政支農的效率較低[21-24]。

圖1 1952-2012年農村貸款余額與財政支農支出
在我國農村經濟發展的過程中,需要處理好金融和財政的關系。財政為農村公共品建設提供必要的資金支持,創造良好的金融投資環境,引導更多的資金投資于農村。農村由于有充足的金融資本的支持而實現快速發展,會積累更多的經濟剩余,并轉化為更多的財政來支持農村經濟的進一步發展。這樣就可以形成金融、財政和農村經濟發展的良性循環的局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金融與財政是互補關系,需要相互配合才能更好地為農村經濟發展提供資金支持。然而,長期以來,更多的財政資源被投放到工業和城市領域,而農業和農村領域所獲得的財政投入十分有限。地方政府和官員在很大程度上追求的是GDP的增長和財政收入的增長。與工業和城市相比較而言,農業和農村所貢獻的GDP和財政收入都較少,往往不被地方政府所重視,財政對其投入的水平自然會很低。因此,如果不破除“GDP拜物教”這種怪現象,中國農業是加強不了的[20]。更為重要的是,城鄉財政投入差距進一步加劇了農村資金大量流向城市,在財政缺位和地方政府的強烈干預下,農村金融承擔了支持“三農”的重任,這種政策性負擔[25]使金融機構產生了嚴重的道德風險,致使農村金融機構大面積虧損[13]。在這種情況下,農村金融不但不能完成支持“三農”的任務,就連自身發展都步履維艱,最終必將拖累農村經濟發展。
三十多年的改革實踐證明,只有農村金融能夠生存且健康發展,才能對“三農”提供可持續的金融服務。農村金融的健康發展需要有健全的財政支農體系作為支撐,以及約束地方政府對農村金融市場的干預,使農村金融擺脫金融財政化的束縛,真正的實行市場化經營。

圖2 1952-2012年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與全國貸款和財政的比較

圖3 1952-2012年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的比重與農村經濟比重的比較
本文在總生產函數的傳統分析框架下,在借鑒Greenwood and Jovanvic[26]和 Odedokun,M.O.[27]的做法的基礎上,結合本文研究將金融和財政引入生產過程,用農村經濟總產出代表農村經濟發展水平,構建反映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關系的生產函數:

其中,Y代表農村經濟總產出;F代表農村金融,在實證分析中用農村貸款(NCDK)、鄉鎮企業貸款(XQDK)和農業貸款(NYDK)分別表示;P代表財政支農;K代表農村投資;L代表農村勞動力。各變量的詳細說明統一整理于表1中。對式(1)取全微分得到:

在式(2)中,分別用α1表示農村金融的邊際產出,α2表示財政支農的邊際產出,α3表示農村投資的邊際產出,α4表示勞動力的邊際產出,分別代入得到本研究的基本理論模型:

(3)式表示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農村投資和農村勞動力都對農村總產出有影響。根據(3)式可以設定如下的向量自回歸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實證研究將以1952-1977年、1978-1993年和1994-2012年三個階段的數據為依據,運用規范的單位根檢驗、協整檢驗、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和方差分解等方法進行分析。本文數據來源于相關年份的《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鄉鎮企業年鑒》、《中國財政年鑒》、《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全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歷史統計資料匯編(1949-1989)》和《奮進的四十年(1949-1989)》。
本文采用ADF檢驗方法對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以確定變量的平穩性。檢驗結果顯示,原數據序列 Y,NCDK,XQDK,NYDK,P,K 和 L 均為非平穩變量,而 △Y,△NCDK,△XQDK,△NYDK,△P,△K 和△L在5%的顯著性水平都是平穩序列,表明原數據序列是一階單整序列。在單位根檢驗的基礎上,利用Johansen檢驗進一步識別變量間的它們之間的協整關系。在1952-1977年、1978-1993年和1994-2012年三個階段,本文共構建了Y與F,P,K和L之間的7個VAR模型,分別為VAR(1)-VAR(7),由AIC,SC,LR,FPE和HQ準則確定VAR(1)-VAR(7)的最優滯后期分別為 2,4,4,4,4,2 和 2。在此基礎上,協整檢驗顯示都具有協整關系,那么可以得到七個協整方程和相應的誤差修正方程,分別用方程(1)-方程(7)表示,如表2所示。

表1 變量釋義
根據表2可知:第一,比較包含NCDK變量的方程(1)、方程(2)和方程(5),可以發現R2逐漸增大,在第三階段的1994-2012年樣本區間,甚至達到了0.961,說明模型的解釋能力顯著增強,ECM(誤差修正項方程的誤差修正項)在前兩個階段不顯著,在第三階段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并且各變量的滯后項的顯著水平也明顯提高。協整檢驗和誤差修正模型的實證結果揭示,1994年以來的市場化改革有利于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正向作用的發揮。同時,模型還顯示,農村投資在第二階段不利于農村經濟發展,在第三階段則有利于農村經濟發展。在1994-2012年的樣本區間,不僅協整方程的各變量十分顯著,誤差修正模型中各變量也大都顯著,這表明市場化改革以來,農村貸款、農村財政支出、農村投資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得到了很大改善。
第二,比較包含XQDK變量的方程(3)和方程(6)發現,XQDK對Y的作用由1978-1993年的顯著負向效應,轉變為1994-2012年的顯著正向效應,ECM由不顯著轉變為1%顯著性水平;P對Y的作用始終表現為顯著正向效應。這說明鄉鎮企業貸款對農村經濟發展的正向效應在1994年市場化改革后才顯現,而財政支農的作用始終表現為正向效應。
第三,比較包含 NYDK變量的方程(4)和方程(7),在1978-1993年和1994-2012年,NYDK,P對Y具有顯著的正向效應,ECM從10%的顯著性水平提高到1%的顯著性水平。農業貸款主要是由農戶貸款和政策性貸款構成的,其中政策性貸款占有很大比例。這個結果證實了在中國農村經濟發展過程中,經過市場化改革的商業性的農戶貸款有利于農村經濟發展,政策性貸款和財政支農同樣有利于農村經濟發展。這提示我們,中國農村經濟發展的資金需求需要政策性金融和財政予以支持,而不能僅依靠商業化金融。
協整檢驗表明,隨著市場化改革的推進,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越來越趨于協調發展。1978年的改革,金融和財政相分離,既有利于金融功能的發揮,也有利于財政支農職能的完善。1994年市場化改革后,農村金融對農村經濟發展的正向作用十分顯著;并且在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的積極作用帶動下,農村投資對農村經濟發展的作用由之前的負向效應轉變為正向效應。農村勞動力對農村經濟發展的作用在三個階段始終表現為負向效應,這說明無論是計劃經濟體制還是處于轉型期的市場經濟體制,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都有利于農村經濟發展。從模型的構建質量來看,雖然方程(1)~方程(7)所包括的變量不盡相同,但是這七個方程中的控制變量K和L在各自的樣本區間段所表現的符號都一致,且ECM始終為負,表明模型具有良好的穩定性。

表2 協整方程和誤差修正方程結果
協整關系僅說明變量之間具有相關關系,并不代表一定具有因果關系。本文運用各變量的一階差分值構建VAR模型,進行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以確定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之間的因果關系。與協整檢驗時所建立的VAR(1)-VAR(7)模型的過程類似,分別建立 VAR(D1)-VAR(D7)模型進行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根據 AIC,SC,LR,FPE和 HQ準則,確定 VAR(D1)-VAR(D7)最優滯后期分別為 1,3,3,3,3,3 和 3,檢驗結果見表3。
第一,比較包含 D(NCDK)變量的 VAR(D1),VAR(D2)和 VAR(D5),發現在三個階段的D(NCDK)都沒能成為D(Y)的格蘭杰原因,說明農村貸款的增長并不必然引起農村經濟的增長;D(P)與D(Y)在前兩個階段互不為格蘭杰原因,但是在第三個階段表現為互為格蘭杰原因,表明市場化改革有利于財政支農作用的發揮。在第一階段,D(Y)是D(NCDK)的格蘭杰原因,說明在改革開放之前,農村經濟發展帶動了農村資金投入的增加,而不是相反。
第二,比較包含D(XQDK)變量的 VAR(D3)和VAR(D6),顯示在1978-1993年 D(XQDK)是D(Y)的格蘭杰原因,D(P)與D(Y)互不為格蘭杰原因;與之相反,在1994-2012年 D(XQDK)與D(Y)互不為格蘭杰原因,D(P)與D(Y)互為格蘭杰原因。這說明市場化改革后鄉鎮企業貸款的增長并不是農村經濟增長的原因,財政支農促進了農村經濟發展。
第三,比較包含 D(NYDK)變量的 VAR(D4)和 VAR(D7)發現,D(NYDK),D(P)與 D(Y)由1978-1993年的互不為格蘭杰原因,轉變為1994-2012年的互為格蘭杰原因。這表明市場化改革有利于農業貸款和財政支農作用的發揮。
第四,比較D(K)在三個階段的表現發現,在第一階段D(K)與 D(Y)互不為格蘭杰原因;在第二階段,D(Y)與D(K)的格蘭杰原因,相反的結論則不成立,說明在轉型初期,農村經濟的發展表現為“以農補農”的“自力更生”式的發展;在第三階段,與第二階段相反,D(K)是D(Y)的格蘭杰原因,表明在市場化改革后,農村投資顯著促進了農村經濟發展。

表3 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結果
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表明,從整體上看,農村貸款(包括鄉鎮企業貸款和農業貸款)在三個階段都不是農村經濟發展的格蘭杰原因。但是,具體考察鄉鎮企業貸款和農業貸款,發現鄉鎮企業貸款在第二階段是農村經濟發展的原因,而在第三階段則不是農村經濟發展的原因;與之不同,農業貸款在第二階段不是農村經濟發展的格蘭杰原因,而在第三階段則是農村經濟發展的格蘭杰原因。財政支農只有在第三階段成為農村經濟發展的格蘭杰原因。檢驗結果揭示了市場化改革之后,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為了分析各變量在三個時期對農村經濟發展影響的貢獻程度,本文利用格蘭杰因果關系所建立的VAR(D1)-VAR(D7)模型進行了方差分解分析,分析結果見表4。
首先,依次考察三個階段的農村金融變量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程度可以發現:(1)在VAR(D1),VAR(D2)和 VAR(D5)方程中,D(NCDK)對 D(Y)的影響程度逐漸增強,最大影響由第一階段的僅占0.029%,到第二階段的11.441%,再到第三階段的21.152%;(2)在 VAR(D3)和 VAR(D6)方程中,D(XQDK)對D(Y)的影響程度逐漸減弱,由第二階段的38.209%減弱到第三階段的32.476%;(3)在VAR(D4)和 VAR(D7)方程中,D(NYDK)對D(Y)的影響程度增強的幅度較大,由第二階段的6.846%增加到第三階段的35.51%。
其次,考察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程度發現:(1)在 VAR(D1),VAR(D2)和 VAR(D5)方程中,D(P)對D(Y)的影響程度由第一階段的4.759%減弱到第二階段的4.137%,再增加到第三階段的13.38%;(2)在VAR(D3)和VAR(D6)方程中,D(P)對D(Y)的影響程度由第二階段的12.533%增加到第三階段的14.312%;(3)在 VAR(D4)和 VAR(D7)方程中,D(P)對D(Y)的影響程度由第二階段的4.303%增加到第三階段的9.364%。

表4 方差分解分析結果(%)
方差分解分析表明,1952-2012年,農村貸款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逐漸增強,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總體上表現為增強的趨勢。具體來看,在1994年市場化改革前后兩個階段,鄉鎮企業貸款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由強變弱,農業貸款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由弱變強。在1978年的前后兩個階段,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力度由強變弱,這可能是因為1978年之后的經濟和金融改革改變了金融依附于財政的局面,使財政的作用有所減弱。
市場化改革有利于資源配置效率的改善[28-31],能夠促進包括中國在內的轉型國家的經濟增長[31-33],這已經達成了普遍共識。但是,這一思想并沒有在中國農村金融領域得到很好的繼承和發展。普遍的觀點認為,農村金融市場存在更為嚴重的金融抑制、信息不對稱、金融脆弱性和傳染性,需要政府的管制,政府對農村金融市場的干預理所當然?;谶@樣的觀點,人們總是寄希望于政府能夠設計出一套完美的農村金融系統,并依靠這一系統支持農村經濟發展。然而,阿羅在理論上證明了不存在從不同個人的偏好當中合理地形成所謂的社會偏好,即著名的“不可能性定理”[34]。在市場化改革之前,雖然進行了多次農村金融改革,但是由于這些改革是政府主導的“強制金融供給”[35],忽視了農村經濟主體的金融需求,造成了農村資金外流,改革效果并不理想。同時,也使農村金融失去了牢固發展的基礎,農村金融機構不但不能完成支持“三農”的任務,而且自身發展舉步維艱,最終影響到國民經濟運行。即使在市場化改革開始之后的初期,由于制度上的“路徑依賴”,改革效果同樣不甚理想。上世紀90年代后期,農村信用社不良貸款高居不下、農村金融業務脫離農戶金融需求和國有金融機構大量撤出農村就是最好的證明。
理論和實踐都表明,政府不可能設計出能夠滿足所有利益團體偏好的農村金融系統。只有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才能滿足農村多樣性的金融需求,農村金融改革才會取得實質性進展。實證研究結果支持了上述結論,結果清晰顯示,與計劃經濟時期相比,市場化改革以來,模型的解釋能力顯著提高,各變量也變得十分顯著,鄉鎮企業貸款、農業貸款、財政支農和投資都對農村經濟發展都具有正向作用,并且各變量對農村經濟發展的影響程度顯著增強。這說明市場化改革后,農村金融和財政與農村經濟的關系明顯改善。
農村金融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是農村融資難的主要根源[36]。農村金融的市場化改革可以使農村金融機構在調動資源、甄別項目質量、監督企業經理層和管理風險等方面的積極作用有效發揮。市場化改革使國有商業銀行由國家隱形擔保的數量擴張型金融逐步向市場配置型轉變。隨著國有商業銀行商業化改革的推進,銀行有了風險意識,并以效益最大化為原則開展經營,使銀行的甄別項目的功能能夠有效發揮。對于正規金融機構而言,往往由于嚴重的信息障礙使其無法篩選農村微觀金融交易中的項目,難以充分滿足農村的金融需求,因此只能通過信貸配給的方式部分的予以滿足。但是,受地方政府強烈干預的金融機構更傾向于將信貸資金優先分配到收益率較高的非農產業或者更能夠顯示政績的城市項目,最終分配到農業和農村的信貸資金則十分有限。與之相對的是,內生于農村的民間金融具有熟人社會中特有的信息搜集和項目甄別的優勢,相對較容易實現相關的農村金融交易,同時依靠熟人社會的經營特點決定了這樣的金融機構存在的合理邊界,即應該是小微金融機構,其發展的立足點只能選擇在本地,這樣就不會造成資金外流。
最近一次農村金融改革所設立的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正是針對農村的金融需求的特點,充分發揮小微金融機構的信息優勢,來解決由信息不對稱所造成的農村融資難問題。這意味著國家改變了在原有金融機構基礎上的自我完善式的存量改革模式,轉變為建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的增量改革模式。這在中國農村金融改革的思路上是一次重大轉變和創新。新型農村金融機構為農村金融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然而,中國農村金融改革始于政府曾長期主導資源配置的計劃經濟體制,“計劃思維”和“計劃烙印”必然存在于農村金融改革和發展的進程之中,特別是在政策設計上主要被束縛在計劃經濟思維模式下的“政府干預”框架內。盡管此次改革放開了民間資本準入,但仍然是政府控制下的國有資本主導的改革模式,其主要表現為數量最多、最有吸引力的村鎮銀行的主發起人必須是國有銀行,民間資本無法獲得村鎮銀行的經營決策權,從而抑制了民間資本參與改革的積極性。缺少民間資本參與的農村金融市場,也就缺乏了競爭。市場是配置資源最有效率的形式,而市場的本質在于自由競爭和自由價格。可以預見,在缺少民間資本與之競爭的國有資本難以完成中國農村金融改革的重任。當前的農村金融市場結構處于農村信用社和郵政儲蓄銀行壟斷的狀態,利率沒有完全實現市場化。這樣的農村金融市場必定是低效率的。但是必須肯定的是,中國農村金融改革已經邁出了堅實而關鍵的一步,那就是以農村經濟發展的金融需求為導向,發展小微金融機構,并引入民間資本參與其中。
需要指出的是,肯定市場的作用并不等于否定政府的作用,而是要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就目前而言,農村經濟發展的資金來源主要還是依靠政策性金融和財政投入。但是,依靠政策性金融和財政輸血的方式僅能解決農村的基本溫飽問題,若要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必須依靠金融和財政的相互配合,特別是依靠商業性金融。在計劃經濟時期,國家構建了一套政府替代市場、金融依附于財政的制度體系。這種制度安排的結果是政府的作用和市場的作用都不能很好的發揮,金融資源與財政資源同時陷入配置的低效率狀態。實際上,政府與市場是互補的,需要相互配合才能更好的發揮作用。中國農村經濟發展需要政府的有效介入。這既是因為農業本身的公共品屬性和天然弱質性,更是因為中國轉型經濟的特點。在轉型過程中,市場經濟下的資源配置導向會形成城鄉金融資源配置的非均衡性,擴大城鄉發展差距。一般來講,農業和農村經濟的公共領域無疑是低效率、低收益領域,商業性金融不愿意進入,所以需要政府提供政策性金融和財政的支持。本文的實證研究結果表明,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具有較大影響。如果考慮到農業貸款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政策性貸款,那么政府對農村的資金支持就更加重要了。
在轉型期,農村金融發展面臨著許多的阻礙,市場的力量相對較弱,需要用行政的力量破除行政的阻礙,這樣可以使改革在成本較低、時間較短的情況下完成[37]。當然,政府介入的出發點是要保證那些通過市場機制難以實現有效供給的公共產品或準公共產品領域;政府介入的目標是破除行政性障礙和體制性弊端,改變制度上的“路徑依賴”??偠灾?,在中國農村經濟發展與農村金融改革的過程中,既需要有效市場,更需要有為政府。
通過對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的制度和結構的分析發現,國家發展戰略等制度性因素決定了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的績效,深刻影響了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建國初期的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促成了國家與農村之間“多取少予”的基本利益分配格局,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并不協調。改革開放后,“三農問題”日益成為影響國家發展的重大問題,于是國家逐步改變了發展戰略,總體上實施了有利于農村發展的政策措施,加大了對農村的金融和財政的支持力度,農村經濟發展獲得的資金的絕對數量大幅度增長。雖然農村貸款和財政支農的資金投入的相對數量還比較低,及存在的金融財政化問題不利于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功能的充分發揮,但是國家在改革過程中逐漸重視市場作用的發揮,農村金融、財政支農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關系逐漸協調。
在制度和結構分析的基礎上,按照1978年和1994年兩個改革的關鍵時間節點,將中國市場化改革分為1952年-1977年、1978年-1993年和1994年-2012年三個階段,運用規范的協整檢驗、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和方差分解分析等時間序列分析方法實證檢驗了這三個階段的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作用。實證研究結果清晰表明:隨著中國市場化改革的推進,農村金融和財政支農對農村經濟發展的正向作用逐漸顯現,且作用的力度逐漸增強。實證檢驗結果支持了制度和結構分析的結論。
進一步從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視角分析發現,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頒布和實施了一系列重要金融政策和數次農村金融改革,其總體特點是堅持了市場化方向,但是始終是政府控制下的國有金融資本主導的改革模式,民間資本長期游離于農村金融市場之外,改革的效果并不理想。其內在邏輯是,由于國家發展戰略和地方政府出于政績的原因,政府對農村金融市場的強烈干預造成了農村資金外流和金融財政化,進而導致農村金融資源配置的嚴重扭曲和金融機構的道德風險問題嚴重。同時,中國農村金融改革難以跳出原有制度的藩籬,存在嚴重的“路徑依賴”,主要表現為農村金融改革是城市金融改革在農村的延伸,在原有國有金融機構基礎上的修補,致使國有資本壟斷的農村金融市場難以形成有效競爭,運行效率較低,金融創新能力不足,國有金融機構在城市提供的金融產品移植到農村則變得“水土不服”,最終導致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農村融資難的問題。市場作為資源配置最有效率的形式,在解決農村經濟發展的資金需求問題方面更有優勢,但其需要政府的有效介入來破除阻礙市場功能發揮的體制性和行政性障礙。因此,理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解決農村融資難問題的關鍵。值得慶幸的是,最近一次的農村金融增量改革能夠以農村金融需求為導向設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并引入民間資本參與改革,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因此,中國的農村金融改革,應該繼續堅持市場化方向,使市場在農村金融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同時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為此,政府應該改變制約農村經濟發展的體制和結構等初始條件,放開農村金融市場,大力引進民間資本參與農村金融市場競爭,培育農村民間金融,減少政府對農村金融市場的不當干預;同時,由于中國處于轉型期及農業的公共品屬性和天然弱質性,政府還應該加大政策性金融支農力度,完善財政支農體系,提高財政支農資金的使用效率,引導商業性金融和合作性金融投資于農村。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解決農村經濟發展的融資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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