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魔生

王淼

皎潔的秋月在夜空里緩緩地移動著，明明前一刻還掛在楓樹右端，不一會兒卻出現在另一棵樹的樹梢。

“圓圓的月兒，任憑你在遼闊無邊的天空中徘徊徜徉，但請你不要把時光也一起帶走！”

“咦，是誰？”我無意間聽見一個微弱卻很清晰的聲音。

“是我，魔生！”公園最隱密的樹叢里傳來回應聲，我好奇地靠了過去。

“鉆進來吧，這里再舒服不過了！”

聽到那親切的招呼聲，我不由自主地穿過茂密的枝葉擠身進入樹叢。

“呀，是荊棘！”原來枝葉中還有長著刺的藤蔓，我有點畏縮。

我剛想退出去，樹叢里的聲音又傳來了：“不是荊棘，是玫瑰！過了這門檻就是華美的玫瑰宮啦！”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終于走了進去，果然另有洞天，仰望洞頂，紅、黃、白、紫，濃淡不一的各色玫瑰花裝飾著屋頂，生機盎然的新芽、稚嫩可愛的花蕾綴滿樹洞周圍。多么神奇的地方啊！

移目室內，是精致的書屋，空間雖小，但書桌、書椅、書櫥的擺設清雅宜人。一個膚色黝黑、年紀與我相仿的少年，閃爍著犀利而聰慧的目光，眼睛直盯著我看。

我詫異地問：“你是誰？”

“我是魔生。”

“魔生？奇怪！我聽說過魔神或書生，卻沒聽過什么魔生。”

“其實一點兒也不奇怪，我是魔神的后生（兒子），而且又飽讀群書，當然是魔生咯！”

“魔生，你會捉弄人嗎？”

“當然會！不過是好意的捉弄，對人有益！”

“好意？有益？我聽不懂！”

“不懂是正常的，我舉個例子。前些日子有一個媽媽辛苦給孩子做了剛學會的奶油紅豆芝麻仙桃餅，香噴噴的，結果呢，孩子嫌那仙桃是假的，要爸爸去天上的蟠桃園摘真的回來，還氣憤地把餅扔進垃圾桶。哼！隔天我趁他做夢邀請他來這里，他滿意地大口吃著我為他特制的仙桃餅，吃到一半，他發現那餅其實是一坨牛糞。”

“哈哈，他可被你整慘了！你是不是也要捉弄我？”

“不！我不捉弄你，只是要你當我的線人。”

“線人？我才不要呢！”

“我心急口快，說錯了，是資訊顧問。”

“那還差不多，你要什么資訊？”

“村子里最要不得的人是誰？譬如說，這人明明欺負人，被欺負的人卻不敢吭聲。”

“有，高利貸典當伯伯！”我利落地說，可是說了又很后悔，因為不知道魔生要怎樣整他。

一天晚上，典當伯伯喝酒喝得爛醉，經過公園要回家，靠近樹叢旁時，忽然看見一個黑衣壯漢擋住去路。伯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醉意全消，本能的反應是溜走，可是剛邁開腳步，壯漢立刻說：“站住！你是高利貸典當那家伙嗎？”

“是！是！”

“聽說你生意做得蠻大的，是不是？”

“是！是！可是現在沒有現金！”典當伯伯反應很快，怕壯漢借錢。

然而壯漢撲哧一笑，說：“放心吧，我不是要借錢，只是想把金子寄放在你那兒。”

“哦！好的，好的！”典當伯伯心里暗自歡喜。

于是，壯漢從隱蔽的樹叢地洞搬出三個箱子，打開蓋子，里頭是滿滿的發亮的金條。

壯漢說：“今夜我要遠行，去找可敬可畏、武藝高強的仇人決斗。這是我一生的寶藏，由你托管，過了今年，萬一我沒回來，它們就全屬于你了。”

“好！好！我一定妥善保管，你就放一萬個心！”典當伯伯沒想到有這么好的差事，高興得想放聲大笑。

黑夜里，典當伯伯扛著三箱金條，汗流浹背、氣喘噓噓地回家了。

一到家門，他得意地威風凜凜地大喊：“開門！開門！老爺我回來了！”

老板娘嘀咕著：“急什么呀！來啦！來啦！”一開門，嚇了一大跳，眼前的老爺扛著三塊公園鋪路的大石板，頭發散亂，滿頭是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婆，我們發啦，發大財啦！你看，我扛回了三大箱金條！”

“什么金條？是公園里的石板！你偷了公物，不怕被追查？趕快趁天還沒亮，扛回原位去吧！”

典當伯伯呆呆地盯著卸下來的三塊石板，也不知自己怎么有這么大的力氣把它們扛回來。正疑惑時，老板娘發號施令了：“待在那兒做什么？快扛回去呀！”

典當伯伯驚醒了，雖然全身發軟，但還是鼓起勇氣使出吃奶的力氣把石板扛了起來。撲倒又爬起，站好了又跌倒，一路跌跌撞撞，他總算把石板扛回了原位。

典當伯伯越想越生氣，不住地發誓：“那萬惡不赦的惡徒，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一定要找到你，狠狠地報復！”

可是，典當伯伯又不知道那壯漢的底細，于是抱病出門請教村里通鬼神的茅山妖士。

“呀，你碰上魔生了！他可是魔神那調皮搗蛋的小兒子啊！天底下沒人治得了他，除了我茅山妖士。”

身為魔生資訊顧問的我，聽了妖士的豪語，緊張地跑來把消息告訴魔生。

他點點頭說：“果然又遇上他了，先下手為強。不過我不能現身，好朋友，請你代勞，把這張符咒悄悄貼在茅山妖士家門旁的石獅子頭上。”

魔生遞給我一張小卡片，一看，是普通的尪仔標，上面的圖案是神氣活現、腳踩風火輪的三太子。

當我假裝若無其事地來到掛著“驅魔趕鬼”招牌的妖士家門口時，恰好看見典當伯伯匆匆忙忙進了門。我趁著門外無人，不偏不倚地把尪仔標貼在石獅子頭上，然后躲在附近的樹背后觀看。

過了一會兒，妖士大喝一聲：“調皮小子，果然不請自來，看招！”

妖士一身道袍，掄著一丈八的大關刀，直向尪仔標突變的幻影砍來。不偏不倚，砍的竟然是石獅子，鏗鏘一聲，刀斷兩截，人撲倒在地，隨后而來的典當伯伯嚇得昏厥。尪仔標飄然回到我手里，一看，是開懷大笑的魔生那俏皮的影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