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風(fēng)雨行醫(yī)路

劉軍

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伊金霍洛鎮(zhèn)壕賴村，離旗府所在地阿勒騰席熱鎮(zhèn)17公里，離鎮(zhèn)政府所在地伊金霍洛鎮(zhèn)16公里。盡管交通已經(jīng)發(fā)達到開車20分鐘即可到達兩鎮(zhèn)，可村里依舊有一部分留守老人覺得外出一趟不是很方便。尤其是有了頭疼腦熱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強烈。

鄉(xiāng)村醫(yī)生閆占彪自學(xué)醫(yī)學(xué)，1964年開始為鄉(xiāng)親們看病。這期間，經(jīng)他的手，為村里因難產(chǎn)大出血而生命垂危的產(chǎn)婦們接生了不知多少次;這期間，經(jīng)他的手，治好了不知多少例麻疹合并肺炎的兒童，救治這些兒童時，他不知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這期間，因為貧困，他的兒女相繼輟學(xué)自謀出路;這期間，鄰村的村醫(yī)們出診費用漲了不知多少倍，可他非但不漲，有時還給貧困戶倒貼醫(yī)藥費;這期間，他跑東家、忙西家，在每家每戶門前踩出了一條路：一條奉獻之路、愛心之路。

至2014年榮獲自治區(qū)道德模范稱號時，閆占彪在行醫(yī)路上整整走過50個年頭。

出診遇險

1985年6月29日上午，雨下得很大。這一天，和壕賴村相鄰的甘珠廟村村民趙永厚4歲的兒子拉痢疾，虛弱到連床都下不了。趙永厚一大早跑到閆占彪家來找他。閆占彪聽說后挎起藥箱就走，連件雨衣都沒來得及穿。閆占彪來到趙永厚家給他的兒子診斷病情后，因為治療措施及時得當，趙永厚的兒子當天病情就好轉(zhuǎn)了。

趙永厚很感激閆大夫，苦苦挽留他吃了飯再走，再說外面又下著大雨。閆占彪婉言謝絕。他有個原則，只要能回家，絕不在患者家吃飯，他不想給患者增加負擔。

看著外面的雨逐漸變小，閆占彪挎起藥箱起身走了。來到兩村相隔的河邊時，平時細細的小河因為洪水的緣故，此時變得寬闊而湍急。正在猶豫時，恰好甘珠廟村三個放羊人要去對岸的壕賴村尋羊，閆占彪和三個放羊人手挽著手下水了。

起初還好，但當四人走到河中央時，突然一陣急流下來，巨大的沖力一下就把挽著手的四人沖開了。閆占彪在急流中緊閉嘴巴，憋著一口氣，任洪水沖刷，只有聽天由命。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靠岸了。睜眼一看，嚇了一大跳：身上背的兩個醫(yī)藥箱早就不見蹤影，衣服鞋襪也被水沖得七零八落。伸手一抹，滿頭滿臉的泥沙，鼻子耳朵嘴巴眼睛里全是沙子。

掙扎著回到家里，閆占彪好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渾身一陣一陣冒冷汗，不是著涼，是嚇的。

第二天，聽說了這場事故的趙永厚急匆匆趕來。一進閆占彪家的門，眼含熱淚的趙永厚就沖到閆占彪跟前拉起他的手說：“閆大夫呀，你要是大小出上點事，我這一輩子良心上真是過不去呀。”說著話，他給閆占彪遞上了一件東西，一看，原來是被洪水沖走的一只藥箱。趙永厚說：“閆大夫，這是我過河時撿到的，當時，看到這藥箱，我以為你肯定……”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如今，趙永厚也老了，疾病纏身，時不時需要閆占彪給他看看。詢問起當年閆占彪在發(fā)洪水那天給他兒子看病的事，趙永厚還是很激動：“閆大夫很厲害，我兒子的病當天就控制住了，可是閆大夫差點就讓水沖走了。這是個好人，連飯都不肯在我們家吃一口……”

行醫(yī)濟世

村民吳引兒至今還記得閆占彪救治自己兒子的過程：“那年，我們4歲的兒子得了病，眼看就不行了，不吃不喝，嘴唇和舌頭都開始流膿了。孩子他爸把孩子摟在懷里，甚辦法也沒。我軟得連飯也不會做了，一家人坐在炕上掉眼淚。閆大夫來了，用雞腸腸接上油筆管管把牛奶灌到孩子胃里，又開始用藥，才把孩子救活。吳大夫在我們家待了整整一個星期，忙得連一根煙都沒抽。”

那年是1976年，行醫(yī)條件還很艱苦。吳引兒所說的“雞腸腸”就是老款自行車氣門芯處用的那種細橡膠帶。

在那個醫(yī)療條件相當落后的年代，像這種麻疹合并肺炎的兒童在村里特別多，村民們說，都是靠著閆大夫的精心救治，才保住了自己孩子的命。這些孩子中的大多數(shù)都健康成長起來，也都成了對社會有用的人。用閆占彪的話說“都成為建設(shè)祖國的有為青年”。

吳引兒覺得怎么也報答不了閆占彪救兒子的恩情，為此，她常年堅持給村衛(wèi)生室洗被褥。

1977年，村里21歲的產(chǎn)婦賀貴娥難產(chǎn)并伴隨著大出血。急匆匆趕來的閆占彪簡短地和賀貴娥的家人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贊同搶救大人。

當時，賀貴娥腹內(nèi)胎兒的胎位是頭腳全向上，太罕見了。閆占彪說，他當時果斷地將手探入宮口，將胎兒的腳拽住，幫助產(chǎn)婦生下胎兒，然后開始全力搶救產(chǎn)婦，并成功地止住了大出血。那一回，他不僅救了賀貴娥，她的胎兒也平安無事。

“閆大夫是我的大恩人，不是閆大夫，我早死了。那年，我因為低血壓，累倒在地頭，甚也不知道了，是閆大夫把我救活的。那次，我還輸了幾天液，閆大夫給我免了680元的藥費，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清清楚楚，這輩子也忘了不了。”村民張再男邊說邊抹著眼淚。

閆占彪說：“我路過她家地頭，見她休克了。跑過去給她人工呼吸加心臟按壓術(shù)，才把她救醒。”那一年，是2003年。在“非典”橫行，人人口罩捂嘴的2003年，敢給病人做人工呼吸的大夫，扳著指頭都能數(shù)得見。也就是那一年，閆占彪向旗里的“防非”指揮部寫了請戰(zhàn)書，強烈要求參與到“防非”工作中。

人生情懷

閆占彪的老伴說起自己的丈夫，既埋怨又心疼：“那會兒不光要拉扯3個子女，還要管兩個老人，家里頭又沒勞力，也抱怨過。后來看見他忙成這么個，慢慢也就慣了。他這個人，甚也不管。蓋新房，前前后后都是我和兒女們忙，他連蓋房花了多少錢都不知道。”

看著老伴兒說完，到別處去忙活后，閆占彪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唉，要說對不起，最對不起的還是我的老伴兒。跟著我一輩子，沒過幾天好日子，老了老了，一身病。窗臺上這一溜藥瓶，全是她的藥。這些病全是她一個人操持家累出來的。低血壓，多年了。剛開始是高血壓，累的。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還要照顧我的兩位老人，又要種地。后來因為窮，缺乏營養(yǎng)，成了低血壓。”說著說著，老閆的頭慢慢低下去，長嘆了一聲，又接著說：“大概是在農(nóng)業(yè)合作化時期，具體我記不清了。一次，村里的蒙族村民南斗林生病了，請我去看病。因為病情比較重，我一走就是五六天。第六天頭上，鄰居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來找我，說是老伴兒昏倒了。我安頓好病人，騎著馬往家趕，路上摔了一跤，藥箱掉地下，東西撒了一地，我三兩把撿起來。跑回家推門一看，老伴兒直挺挺在地下躺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我當時頭腦里嗡的一聲，跑過去抱起老伴兒，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趕緊急救，拿出針筒，里面盡是沙子，我用勁兒吹，吹著吹著，淚就出來咧……整整輸了一天多的液，才好點……”

說到這兒，閆占彪伸手抹了抹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老伴這樣的現(xiàn)象后來不止出現(xiàn)過一次，每次，他不是在這家看病，就是在那家配藥，很少有在家的時候。

“當初沒條件把她的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現(xiàn)在老了，不管用啦……”這次，閆占彪終于說不下去了，他用手捂住眼睛，良久沒動……

“想發(fā)財，不是沒可能;想致富，不是沒機會;想掙錢，不是沒條件;不做這個營生，也不是不行。可是，這個營生總得有個人來做吧？”頓了頓，閆占彪又說：“我的命就是待在農(nóng)村，你看看，成天有人叫我打針輸液。這群人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這群人。”

“幾十年跑來跑去，連入黨申請書都沒寫。我沒有白求恩的醫(yī)術(shù)，可我有白求恩的覺悟，幾十年來，其實我一直是以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閆占彪的話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老三篇”里的內(nèi)容，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一個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只做好事，不做壞事。”

（作者單位：伊金霍洛旗文聯(lián)）

責任編輯：劉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