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有多重

王巨川

最近，媒體有四個涉及人情的報道：1、中秋節期間，不少單位由于對形勢的誤判，遭遇了送月餅被拒收和退回的人情尷尬。2、吳小姐接到大學室友周小姐的喜帖，邀請她出席9月初的婚禮。想想要送掉幾百元紅包，自己還有貸款在身，經濟不寬裕的吳小姐一時舍不得，便謊稱自己9月初一直在外出旅行，無法參加婚宴。誰料乘坐公交車時，兩人竟然碰見了…… 3、金融官員楊進先女兒楊紫結婚。辦酒席長達一個月，參與者都是事先準備紅包，“上萬元到幾萬元不等，總之紅包都是厚厚一沓”，共計收禮金約2000萬元。4、習近平訪問印度的專機不直飛新德里，而是于9月16日降到艾哈邁德巴德機場。習近平次日在莫迪的故鄉古吉拉特邦共享莫迪64歲生日慶祝，并在莫迪陪同下參觀莫迪一直感到自豪的古吉拉特邦經濟發展。特地走訪古吉拉特邦是習近平提出的要求，安排古吉拉特邦特殊行程卻是莫迪的細心考慮。中印領導人特有的人情、鄉情融合到了一起。

說到人情，其實和江湖一樣，都是中國文化最具特色的社會存在。人情可以登堂入室，成為國家外交的設計，也可以入鄉隨俗，成為最平常的人際交往。人情說輕了就是空口白牙一句話，說重了就是天文數字的真金白銀。在西安方言里，人情就是禮金的代名詞，常有人說，“誰誰辦事，你隨了多少人情？”

同樣的中國人情，大陸臺灣卻表現不同。臺灣的人情關系更多的體現在個體之間的交往，大陸的人情則滲透到幾乎所有的公私交際。改革開放初期，在西安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家臺商要投資在東大街開茶樓，協辦的朋友給他做了一個開業公關的人情策劃，提出準備邀請的客人名單與禮品方案。臺商看后說：有沒有搞錯啊？我開業請客，別人應該給我送賀禮，為什么反過來了？我做買賣，請客戶才對，為什么要請工商、稅務、交警、消防、防疫？協辦聽了也說：你有沒有搞錯啊？這是在大陸，你不請到各主管部門，就別想開業！也不知是誰搞錯了，反正這家茶樓最終沒開成。

在現實環境中，還有一個不可否認的現象，就是中國特色的腐敗經常與人情糾纏不清。自古以來，中國的統治者對腐敗、對權力尋租并非沒有限制，而中國式的對應方法之一，就是借助于“人情”作為掩護，繞開法律條規的限制。這些“人情”有的是天然的，例如血緣、同鄉、同學等。而居心不良的不肖商人或貪官污吏，則會人為操控或制造“人情關系”，先建立關系以圖往后用“人情”謀取更大的利益。其中，宴客喝酒，喝得醉醺醺不分你我，送禮、借用傳統節慶送禮，都是“制造人情”的常用方法。此風形成后，婚、壽、生、死的酒宴、過節送禮成了常態與必需，還要攀比奢華水平，結果讓人情也變得扭曲、變味。而一些小貪小腐的官員，每年借春節、中秋收紅包，就更直接踩入了受賄灰色地帶。于是，就有了一系列的說法：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不用的人兒用三回；醫生門前過，請到家里坐，有心不理他，可是個冷熱貨。

中國講究的人情與西方的人性不同，后者可以是沒有具體對象的普遍標準，前者卻一定有實實在在的個體支撐。人性往往是一種道德要求，人情卻從一建立就潛伏著利益交換，或者就有計謀的成分。人情與法治經常糾結，法不容情和法外開恩都有各自的案例。

中國是一個很看重人情的社會，人情也傳遞著相互依存交往最真摯美好的感情。中國的人情有時又很輕，輕得讓人看不透內幕，摸不著邊際；中國的人情有時又很重，重得讓人倍感壓抑，喘不過氣來。但是，你無法逃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