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對不起

唐堯

也許，你是從原始森林里來，你穿破那層薄薄的卵膜，滑動著四足走出了蟲卵，來到了滿目瘡痍的樹干，你淹沒在無邊際的棕黃，你以為世界就是這個顏色，你竊喜你的祖先就是世界的主宰。于是，剛破殼而出的你放開四足前進了。呵，一路上都是不變的棕黃；呵，我的祖先開辟了如此遼遠的疆域。你路過一個條紋清晰的靈芝，“你是誰？”沒有回答。你換個角度爬上靈芝，于是你看到了黑與白。你的速度均勻，靈芝的顏色寬度勻稱，你一下子學會了節奏：“黑，白，黑，白。”咦，怎么突然“黑”了還是“黑”？你抬頭詢問。就在這抬頭的瞬間，你發現那片棕黃不是世界，正如你于樹干，樹干之于真正的世界。

喲，棕黃也有豎著的，上面還有厚薄不勻的綠，前方還有向不同角度伸展的嫩草幼花，周圍竟有能飛的蝴蝶。你趴在那兩段黑中間呆呆地望著這五彩斑瀾、會飛會舞的世界。你快樂地笑了，哧溜一下跳下了充滿“黑白”節奏的靈芝，奔向你剛才看到的絢爛多姿的世界。

你真勇敢！繽紛的顏色沒使你暈眩，會扇動翅膀的蝴蝶未讓你害怕，你帶著自己黯淡卻安全的棕黃，邁著緩慢卻穩當的步伐擁向了世界。

這路上有荊棘，會將幼小的你戳破，你知道嗎？這路上有水坑，會將弱不禁風的你吞噬，你知道嗎？這路上有行人和猛獸，會將微不足道的你一腳踩扁，知道嗎？

這世界的驚險可怕，你全然不知，只帶了好奇與喜悅就上路了。

天如此明朗，你嗅著花香向小鳥兒揮手致意，即使它們看不到你；你聽著蟲鳴，自豪地唱著你的歌，雖然沒有人為你喝彩；你爬過不同的顏色，區分它們的明暗，就算你的全身都只被棕黃覆蓋。象群穿過森林，你在縫隙里左躲右閃，沒了方向，像身上泥土與汗液的味道錯亂了你的嗅覺。頭頂突然沒了光亮與色彩，只有黑壓壓的灰，你亂了陣腳，不知該去哪兒，忘了從哪兒來。你才明白這世間還有艱難與險阻，它們會在你快樂忘我時突然將你包圍。你害怕了嗎？收攏的觸角是你無聲的語言。不用，小家伙。看，象群不是過去了嗎？頭頂又是蔚藍的天。你伸直了雙觸試探你未知的世界，你又聞到了花香聽到了蟲鳴，怎么樣，我沒騙你，世界沒變吧？

你繼續上路，多了份穩重與智慧，你聰明地用觸角選擇旅游的路線。飛禽走獸、七彩陽光、晝夜更替、冷暖變化，你邁著窸窣的步子經歷了太多太多，而此時的你已學會淡淡一笑，心如止水。

突然，你嗅到了奇怪的汽油，聽到了噠噠的汽車。你定了定神，兇吉未卜，既然來了，依舊高歌。車水馬龍，你懂嗎？你憑著千萬分之一的幸運穿過馬路；你貼在旅人的鞋縫里游歷了千山萬水；你結識了好多朋友，他們與你一模一樣，困難使你們團結，時間使你們的友愛堅不可摧，你們互相謙讓，合作奉獻……

時間不緊不慢地撫摸著你的背脊，你來到了我們教室，爬到了我的桌前，爬上了我的桌面，爬進了我的作業本。咦，清香的油墨，帶點吧，給自己改善改善伙食。尋尋覓覓，尋尋覓覓……我完成了作業，合上了作業本。

對不起，伴隨著輕脆“啪”的一聲，張開四肢的你，永遠地留在了我的作業本里。親愛的蟲兒，從朽木到城市，你不枉此生，你微小的身軀貯蓄了無限能量。只是對不起，疏忽了，沒能讓你繼續演繹生命的精彩。湊近你，對不起，在那個世界的你是否依然笑靨如花，堅忍不拔？

你是否還會延續生命的躍動，義無反顧地向世界宣告你的存在？

（指導老師：鄧濟舟）

（責任編校：湯文培）

（插畫繪制：花蕾動漫）

（插畫設計：木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