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李 媛 矯 楓
大愛無疆 共同面對—記中國援外醫療隊
文|本刊記者 李 媛 矯 楓

盧洪洲

李進

王進華
圖/喻捷
1963年,新中國向非洲的阿爾及利亞派出了首支援外醫療隊。從此以后,兩萬多名中國優秀的醫務工作者先后前往非洲、亞洲、拉丁美洲、大洋洲的60多個國家和地區,在艱苦甚至是危險的環境中,救死扶傷、傳授醫術。在他們工作的國家里,他們不僅被視為幫人解除病痛的“白衣天使”,更是中國人民的“友好使者”。
在當前援助非洲抗擊埃博拉疫情工作取得階段性成果之際,全社會的關注投向了中國援外醫療事業,關注到了那些默默無聞的援外醫療隊員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鮮為人知的經歷。
在由中國國家衛計委和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聯合主辦的“2015大愛無疆·尋找·最美援外醫生”公益活動現場,我們結識了這樣幾位戰斗在國際醫療援助一線的“白衣天使”。

中國與塞拉利昂醫務人員在病區共同接診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公布數據,截至2014年10月底,全球已有13000多人受埃博拉病毒感染,近5千人死亡。中國疾控中心按照國家總體部署,發揚國際人道主義精神,迅速組建首批公共衛生師資培訓隊前往埃博拉疫情最為嚴重的西非國家塞拉利昂,開展公共衛生師資培訓和援非抗疫工作。
塞拉利昂當地時間2014年11月10 日0時左右,經過近40小時輾轉,盧洪洲所在的首批中國公共衛生師資培訓隊抵達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這支隊伍包括經驗豐富的臨床醫生以及來自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病毒病所、寄生蟲病所、艾滋病中心、健康治療中心和國家衛計委疾控局的人員。
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位于大西洋岸邊,是塞拉利昂的主要出海港和商業中心,匯集了全國1/6人口,是塞拉利昂人口最密集、也是疫情最嚴重的地區。
凌晨2點,弗里敦市中心人聲鼎沸,頭頂著各種貨物的商販在道路中來回穿行,使人并不會感覺到這里與世界其他地方相比有什么異樣。然而,盧洪洲深知,車水馬龍的背后,是疫情依然失控的現實。
“一般來說,首都是一個國家經濟條件比較好的城市之一,但弗里敦和我們想象的不一樣。這里人口密集,基礎設施差,醫療條件很糟糕,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鐵皮房或草棚房。塞拉利昂是全球赤貧國家之一,沒有任何現代化農業和工業,大批農民涌入城市找工作,他們沒有房子和廁所,都是隨地便溺,污水橫流,到處都是垃圾。”盧洪洲回憶初到塞拉利昂的印象,“我們初到達弗里敦時,當地埃博拉疫情還在上升,每天都有五六十個新增病例,新增病例最多的時候,一天可以遇到7輛救護車(可能是運尸車),聽到20多次的救護車鳴聲。”
通過調查,盧洪洲了解到塞拉利昂疫情持續蔓延的主要原因是當地老百姓對埃博拉了解的太少。由于缺乏相關知識,他們不恐懼不害怕,更沒有人真正有意識地去預防埃博拉。同時,當地親吻、撫摸死者的喪葬習俗也是埃博拉疫情快速蔓延的原因之一。

中國援助塞拉利昂隊員與塞方工作人員交流留觀診療方案
針對塞拉利昂的具體情況,盧洪洲決定通過培訓讓當地老百姓知道埃博拉病毒是如何傳播的,改變公眾的認知,進而影響他們的行為。
“根據地理位置,塞拉利昂全國劃分為694個選區,其中首都弗里敦有96個選區。剛開始,我們打算每個選區培訓30名有號召力的骨干,包括區議員、當地行政長官、醫護人員、選區的社會活動家和酋長、長老。后來,考慮到選區的部分人員等聽不懂英文,于是我們就采用TOT模式培訓。所謂TOT模式,是Training Of Trainers的縮寫,意為培訓師的培訓。我們先培養25位當地的培訓教員,再由他們層層地往下滲透,這樣確保一直到底層的老百姓都能得到培訓。”盧洪洲說。
首批25名當地培訓員主要是擁有高學歷的助產士、護士或醫生,他們有的在中國、英國等地培訓過,對培訓內容理解得快。然后,再讓25名培訓師試講、糾正不準確的地方,最終,把他們培養成新的師資力量。
“這些當地培訓師演講時可以摻雜當地土語,當地人非常容易理解,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實踐證明,以社區為單位,逐層突破的培訓效果非常理想。”盧洪洲說。
據統計,在塞拉利昂工作的65天里,盧洪洲等中國專家共培訓當地學員近4000人。這批學員包括社區骨干和各類職業人群,覆蓋了疫情最嚴重的塞拉利昂西區的城市和農村。如今,這些學員已成為當地疫情防控的重要力量。
身處疫區,如何保護自身安全也是繞不開的難題。因為不了解前來接受培訓的學員過去是否接觸過埃博拉患者,培訓隊伍隨時都面臨著被感染的風險。然而中國專家們如果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又會讓溝通和培訓效果大打折扣。對此,盧洪洲與隊員們一方面積極采取各項監測和消毒措施,一方面也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盧洪洲說:“畢竟那時每個禮拜都有醫生感染,美國、世界衛生組織、無國界醫生組織等都有醫生感染和死亡。所以我當初去塞拉利昂的時候沒向父母講,免得他們擔心。單位的工作我也已提前做了交代,內心其實做好了被感染的心理準備。”
援非期間,盧洪洲作為臨床專家主動在埃博拉治療中心與當地醫生交流診療體會,還應邀參加每周兩次的塞拉利昂全國病例管理分析例會,參與修改治療指南手冊,并在第一時間獲得授權將其翻譯成中文,為中國援非防控埃博拉醫療隊提供了專業的參考材料。
除肩負培訓塞拉利昂社區公共衛生人員和醫務人員的任務之外,培訓隊專家們還根據當地防控埃博拉的需求,在與中國駐塞使館、塞國家衛生部門多次溝通協商后,完成了塞首都3個行政村重點培訓方案的制定,為下一步加強埃博拉防控能力建設,完善傳染病防治網絡奠定了基礎。
世界衛生組織駐華代表施賀德先生評價中國醫生和公共衛生人員說:“這些醫護人員離開自己的家園,去遙遠的非洲抗擊埃博拉。那些地方沒有漂亮的酒店,沒有溫暖的家,生活非常艱苦。從任何方面來看,他們都是真正的英雄。我們所有的人都要向這些醫療戰線的英雄表達敬意和感謝。”
談及支撐他的動力,盧洪洲認為是醫生的責任感使然。“畢竟我們現在是個地球村,我們不能因為遠在萬里之遙就覺得安全了。只要非洲有疫情,我們就不可能泰然處之。能夠有機會在那里發揮我們應有的作用,一切足矣。”

埃博拉康復者與中國援塞醫療隊舉行座談交流.
2014年2月,西非地區爆發大規模的埃博拉出血熱疫情,中國政府第一時間行動起來,先后向西非各國派遣近10批次醫療專家和醫療小組,派遣防疫專家和醫務人員超過1000人次。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02醫院副院長李進就是其中一員。
2014年9月12日,李進接到通知組建醫療隊赴塞拉利昂。4天后,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支整建制派往國外執行任務的醫療隊出發了。這支隊伍包括醫生、護士、工程師、后勤保障人員等共30人。在出發前僅有的三四天里,全院上下幾百人行動起來準備各種物資,包括醫療用品、防護用品、隊員個人的生活物資,還要擠出時間為醫療隊員們培訓,因為之前誰都沒有真正接觸過埃博拉,完全是零經驗。
作為中國首批參與援助塞拉利昂醫療隊隊長,李進接到命令后,心里忐忑不安,面對從未接觸過的埃博拉病毒病,沒有任何經驗可供借鑒,帶領30個兄弟姐妹,他深感責任重大。“既然把每個隊員帶出去,就一定會把他們安安全全帶回來,如果有一個人有個三長兩短,我肯定不回來了,我就留在那個地方守著他!”臨行前李進當著全體隊員和他們家屬的面這樣表態。
初到塞拉利昂,李進發現首都弗里敦沒有紅綠燈,沒有地下污水管網處理系統,城市的基礎建設很差。而他們要工作的醫院—中國援建的中塞友好醫院,因之前收治的一位埃博拉病人死亡,醫院的所有醫務人員都被嚇跑了。更令李進他們感到頭痛的是,當地的醫務人員完全沒有傳染病防護知識—塞方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如何正確使用醫療口罩,以及科學地洗手。
為了盡快展開收治工作,李進他們按照醫院感染控制和傳染病消毒隔離的要求,對醫院結構布局提出調整改造意見,并加班加點進行結構改造,僅僅兩周時間就將其改建為可以滿足烈性傳染病收治要求的專科醫院。
從10月1日到11月16日,醫院共收治274位病人,其中145位是埃博拉陽性病人,死亡86例。這家醫院成為了整個塞拉利昂日均收治病人最多、日均住院病人最多的醫院。最值得一提的是,在治療過程中,中塞雙方人員做到了零感染。
這樣的成果來之不易。李進說盡管大街上到處都有宣傳標語:Ebola is real(埃博拉是真的),但依然人頭攢動,民眾沒有任何防護,也沒有意識到疫情的危險。埃博拉作為一種烈性傳染病,感染率和死亡率極高,而當地的埃博拉患者是李進見過的最難管的病人。很多病人隨處躺睡、嘔吐、便溺,床墊經常被病人拖出病房,單間檢疫、消毒隔離等措施得不到嚴格執行。其次,塞方工作人員也沒有實行集中管理,下班后散落于社會,參加禮拜、葬禮、社區活動。另外,由于塞方治療中心床位有限,轉運車輛和司機有限,工作人員還時常罷工,導致疑似患者不能及時轉運到留觀中心,確診患者不能及時轉運到治療中心,經常出現尸體在病房放置好幾天拉不走的現象。最糟糕的一次是4具尸體在病房擱了4天半才被拉走。這些都大大增加了醫護人員的感染風險。
為此,作為醫療隊隊長,李進采取了強有力的管理措施,制定了200多條相關的規章制度和流程,對醫療隊人員實行封閉式管理,對塞方人員的活動嚴格掌控。全院醫護工作者每天要在30攝氏度以上的濕熱環境中,穿上厚重防護服和面罩、護目鏡、鞋套。工作結束后,再反復進行噴淋消毒,按照預定步驟,脫下11件防護用品,每次脫衣都要歷經20分鐘左右。有時他們還要到院落里和大樹下尋找不服從管理的病人,逐個詢問病情、測量體溫、發放藥品。正是醫療隊員們科學嚴謹、規范負責任的工作,挽救了許多病人的生命。
36歲患者艾瑪的婆婆、丈夫、兒子、女兒相繼死于埃博拉,她入院后一度拒絕接受治療。經過中方工作人員的多次耐心開導,艾瑪重拾生活的勇氣,康復出院時她眼含淚花說:“能遇到中國軍醫我是幸運的,感謝中國醫療隊!”
11個月大的嬰兒拉薩納和媽媽被送到留觀診療中心時,母親被確診為埃博拉患者,3天后不幸去世。因為聯絡不到孩子的父親,未被感染的拉薩納被送到了當地的孤兒院。然而沒過幾天,該孤兒院也被傳染了埃博拉,拉薩納作為感染者又被送回了中塞友好醫院。面對這位特殊的患者,李進和他的同事們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悉心呵護,一直到李進離開塞拉利昂,他還特意把拉薩納交給了繼任者照顧。
專業、高效、敬業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批醫療隊得到了塞拉利昂人民的贊許,以及各國同行的認可。歐美各國的醫務同行來到中塞友好醫院參觀后,對解放軍醫護人員的操作流程給予了高度評價。任務結束前,李進和他帶領的首批醫療隊員們將自己在工作中總結的大量經驗、教訓悉數傳授給下一批援塞醫療隊。李進也最終守住了諾言,帶領著他的隊友們全部安全回家。
長期以來,由于當地醫療條件無法滿足需求,不少柬埔寨民眾患病后只能前往臨近國家就醫。自2007年開始,中國國防部應柬方邀請派員參與柬埔寨王家軍總醫院建設工作。一批批中國醫療專家們用精湛的醫術和高度的責任心,一面幫助援建醫院改善管理,幫助當地醫護人員提高業務水平,一面積極為當地民眾解除病痛,見證了中柬深厚的友誼。
王進華1956年出生于上海,1976年投身護理事業。她上過戰場、參與過汶川特大地震的現場救治,40年里始終堅守在護理一線。2012年,長征醫院啟動援建柬埔寨王家軍總醫院工作,每批次為期一年。都說萬事開頭難,56歲的王進華卻主動請纓:“我還有幾年就退休了,這次如果不讓我去,我將會遺憾一輩子!”最終,她作為第一任醫療隊隊長奔赴柬埔寨。

中國為塞方護理人員培訓留置針操作
王進華在國際醫療援助的大舞臺,展現了一名中國護理工作者的風采。同時,她和隊員們還把為柬埔寨人民留下一支永遠不走的醫療隊,作為他們醫療援建的最高目標。
初到柬埔寨王家軍總醫院,擺在王進華眼前的是這樣的現實:沒有護士站,沒有搶救車,沒有規范的護理規章制度,住院病人沒有床單、被套、病號服。而且當地蚊子多、蒼蠅多、螞蟻多。
“如果什么都好就不需要我們來了。”王進華沒有被嚇倒。醫院沒有洗衣房,手術后血淋淋的衣服她就自己洗;手術室怎么消毒,她手把手教。王進華從護理工作入手,擬制和規范醫院護理各種規章制度、操作方法、護理人員培訓等。她把護理操作的“三查七對”等制度譯成柬文在王家軍醫院推行,培訓全院護士落實無菌操作、預防院內感染、處理醫療廢棄物等。針對患者發生褥瘡概率較高的護理難題,她示范護理褥瘡患者,制定規范的護理措施。每天,王進華就帶著一小本子在醫院里溜達,記錄發現的問題。
2012年6月初的一天凌晨,一輛貨車在柬埔寨柏威夏省發生車禍,司機宋某頭部受到嚴重撞擊,處于昏迷狀態,被緊急送到王家軍總醫院,生命垂危。王進華帶領醫療隊立即實施搶救。由于患者傷情危重、昏迷、舌后墜、咽喉反射差等因素,痰不能自主咳出,數次出現痰液堵塞窒息、血氧飽和度下降等危急情況,王進華親自給患者吸痰、拍背、進行氣道管理,及時調整呼吸機參數,數次把患者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王進華發揮其護理專業優勢,盡最大可能地幫助柬埔寨當地群眾及華僑華商等,提供最優質暖人的醫療援助和服務。
除此之外,王進華還是醫療隊隊員們的“老干媽”。這不僅是因為她56歲的年齡相對7位年輕隊員是名副其實的“老媽級”,還因為她在工作上對這些年輕人的言傳身教和在生活上對他們的噓寒問暖,有著媽媽般的情和愛。為了讓大家能夠安心工作,“老干媽”買菜做飯解決了隊員們全年的一日三餐,熱心幫助年輕同事解決各自牽掛的國內瑣事,于是年輕的同事都親切地叫她“老干媽”。
王進華在國際醫療援助的大舞臺,展現了一名中國護理工作者的風采。同時,她和隊員們還把為柬埔寨人民留下一支永遠不走的醫療隊,作為他們醫療援建的最高目標。針對當地傳染病高發,王進華協調聯系院內專家共同編印“防治熱帶傳染病”科普書籍,分發到駐柬使館、華商華僑及當地群眾手中,帶領醫療隊在醫護技術、醫院管理、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等方面開展幫帶指導,取得豐碩成果。在援建柬埔寨的近一年時間里,醫療隊共開展疑難手術262例,多臺手術在王家軍總醫院屬首次。2012年9月27日《金邊日報》、《柬華日報》等柬埔寨主要媒體對王進華和其醫療隊的感人事跡進行了報道。王進華也被柬埔寨人民親切地稱為“中國天使”。
在“最美援外醫生”頒獎現場,王進華回顧往事,她告訴記者她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到金邊,再去自己揮灑過汗水的醫院工作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