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川
高倉健其實不姓高,應該是姓小田。也許是日本屬于漢文化圈的因素,也許是這個人的名聲注定與中國有緣,藝名的三個漢字釋義自然的會讓人聯想到高大、蒼勁、健壯這些詞匯。
高倉健身高1米80,與同時代的人相比,超過了中國男人的平均身高,在日本更有鶴立雞群的感覺。至于香港媒體在其逝世后撰文說《高倉健在中國特別“高”》,顯然是引申意義的高。有的說:他曾經改變了人們幾十年的審美情趣,突然成為億萬中國觀眾心目中的“首席男神”;也有人說:他身上的那種“士之操德”,既是中國古代文化里的君子之風,也是通行世界的紳士風度。對于一名演員來說,這些評價真的已經是特別高!
30年前,“杜秋”形象出現在中國觀眾面前的時候,人們已經對革命樣板戲里“高大全”的英雄形象產生了審美疲勞甚至厭惡。一種心地純凈表情克制,堅毅沉穩的英雄形象不僅與現實產生了巨大的反差,而且喚醒了人們對于中國古典文藝作品里英雄描寫的記憶,喜怒不形于色的內斂比動輒熱淚盈眶或者咬牙切齒的男人性格似乎更符合大眾的心理預期。這或許就是高倉健最初一舉征服觀眾的直接原因。
30年后,對高倉鍵的悼念,一方面是延續了當年那種反差巨大的深刻記憶,另一方面則是寄托了對逝去的那個年代的懷念。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是中國近代為數不多的黃金十年,在這個曾經被稱為新時期的歲月里,老百姓的意愿、知識分子的意見,跟執政者的意志三者幾乎是統一的。人們覺得電影院放映的,報紙寫的,街上看到的,政府老百姓跟讀書人想的全部在一起,可以想象這是一個多么讓人心情舒暢的年代。高倉健的藝術形象正好是那個年代最顯著的標志之一,所以他的離世再一次表明那個年代的漸行漸遠;人們把政治上的無奈和審美上的舊夢連在一起,實際上表示了一種道德精神的懷念。
高倉健其實就是一名演員,任何嘗試對他做全面評價的想法都不切實際。但是,不能不說高倉健為中國人提供了一個反思民族文化傳統和寄托文化愿景的載體。他的從藝做人態度,非常符合中國文化傳統里一直為人懷念的君子夢想。 他一生只有一個妻子—歌星江利智惠美。江利不幸流產造成不能生育,盼子不得的悲痛讓高倉健開始疏遠妻子,直到兩人分手離婚。1982年2月13日,郁郁寡歡的江利意外過世,三天后舉行了葬禮,這天既是高倉健的生日,也是他與江利的結婚紀念日,高倉健對前妻的死深感后悔,一生再未結婚。高倉健對于自己的后事也早有準備,他在自己出生的福岡縣中間市小松山正覺寺,父母和兄弟的墓地旁,給自己買了一塊墓地。并且遺言囑咐遺體交予親友火化秘葬,就像自己主演的電影《鐵道員》的主人公那樣悄然離去,死訊也在秘葬完成一周后公布,不要給大家添麻煩。
高倉健作為男人,他的去世,似乎標志著一個硬漢時代的終結。對他的懷念或可持續一段時間。然而世俗而時尚的中國女性審美情趣,早已轉向了韓國的都教授。遠在天邊拯救世界的硬漢,不如近在眼前可以焐手的暖男。當人們一邊在消費小鮮肉、小時代,一邊懷念高倉健的時候,說明文化的懷念與感官的懷念并非完全同步統一。高倉健無可奈何的遠去了,把世界留給了暖男們,這是必須面對的現實。自古亂世出英雄,我們寧要盛世,不要英雄!但是,這并不影響對英雄時代的永遠懷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