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福享盡

不把福享盡

□ 南 橋

安徽桐城六尺巷是一條長不過百米的小巷，卻是桐城最著名的古跡。康熙年間，文華殿大學士張英在京做官，桐城家人和鄰居發生地界糾紛，修書一封，送交張英，想借張的勢力收拾鄰居。張英收到家信后回詩一首:“萬里家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家人收到來信很是慚愧，主動退讓三尺。鄰居一看，頓覺愧疚，也后退三尺，著名的“六尺巷”就此成形(右圖)。

六尺巷的智慧，沒有古代政客的“權謀”，卻含有中國優秀文化傳統里的一些好東西，如對他人付出謙讓和仁愛；在道德上，用嚴格標準約束自己而非他人；在解決沖突上，不求改變他人，而像甘地所言的那樣:你想看見什么，你就得先去改變。這種智慧，也和世界其他地方的一些優良品德暗合，比如基督教傳統中的“愛鄰如己”。

有人為了尋求權謀“智慧”，在古代宮廷劇里“淘寶”，而張氏的忠厚家風如一縷清風。張英及其子張廷玉，人稱“父子宰相”，輔佐朝廷多年，位高權重。張廷玉兒子張若靄，參加殿試，密封試卷也被雍正看中，被定為一甲第三名，亦即探花。誰知張廷玉感覺自己一家福分太多，竟跪求雍正把機會讓給天下寒士。張家幾代興隆，也因他們不把福享盡，不把權用盡。六尺巷的結果，不過是忠厚家風的厚積薄發。另外桐城是清代文化名城，知書達理是行事邏輯，誰講理聽誰的，而不是誰潑辣聽誰的，或是誰拳頭硬聽誰的。非有此風，鄰居何嘗有膽去宰相宅基上動土?

而今，社會達爾文式的弱肉強食，代替了忠厚傳家的家風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社會風氣。張英宅心仁厚，是身居高位者體察勢力不均，對普通人主動憐恤。而現在，那些即便在家里攢了一噸現金或是在外面包養著一打情婦的貪官，也都還覺得自己是這樣那樣的受害者。更不要說去想像他人的苦痛了。或許我們更要培養的——無論是官場還是民間——是那種“同理心”，想像站在宅基地那一側的他人是什么感覺，并用這種想像去支配自己的行動。梭羅曾稱:“哪怕我們能用他人的眼光去觀察哪怕一瞬，便是世間難得的奇跡了。”

（摘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