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哪!我們這個小國已經被大清國和印度這兩個巨人擠成了顆山藥!”1762年,當尼泊爾國父普利特維·納拉揚·沙阿平生第一次在世界地圖上看到自己國家那狹長又不起眼的國土,戲謔地調侃著。
沙阿國王這句玩笑的言外之意是要告誡自己的子孫們,若想要尼泊爾這顆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山藥”生存下去,就一定要自己平衡好和兩個強大鄰居的關系。
然而,隨著中國和印度不斷崛起,尼泊爾——這顆喜馬拉雅“山藥”——成為了平衡中國和印度兩個大國的支點。面對著印度的壓力、中國的西進戰略、還有國內革命分子三重壓力的尼泊爾,究竟怎樣在困局中舞動自己的身軀呢?
印度的壓迫,我們受夠了!
讓尼泊爾外交失衡的,是發生在2008年的那場毛派革命。
首都加德滿都王宮外,憤怒的革命者們高舉象征“毛派”的鐮刀斧頭旗,大呼:“竊國大盜蓋恩(賈南德拉國王的蔑稱)滾出去!尼泊爾人不需要一個印度國王!”
王宮內傳出了一陣刺耳的發動機轟鳴聲,一架貼有印度國徽的直升機從上空盤旋升起。坐在機艙內的賈南德拉國王絕望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個專制的時代結束了。
對于困苦的尼泊爾平民來說,那個時代也該結束了。
在賈南德拉執政時期(2001年-2008年),由于他對印度的俯首帖耳,大量印度廉價商品涌入尼泊爾市場,這對尼泊爾手工業是毀滅性的打擊。大量水電站優先供給新德里、加爾各答等印度城市。以至于在這個有著極豐厚水電資源的喜馬拉雅山麓國家不得不每周停兩次電。
而“首善之都”的加德滿都市區也是一片寂寥景象:破敗不堪的街頭、泥濘的“迎賓大道”,狹窄不堪的土石路……行走在2008年之前的尼泊爾,仿佛進入了中世紀的巴爾干山區。
來自北京的生存之光
“一個新的尼泊爾誕生了,這個國家將是民主自由的,我們的政府,再也不會受到印度的操控。”尼泊爾共產黨(毛主義)領袖普拉昌達在新政府總理的就職演說中對民眾保證著說。
早在1996年,通讀了《毛澤東選集》之后的普拉昌達決定仿效毛澤東,走“農村包圍城市”的中國革命道路。為贏得更多貧苦民眾的支持,普拉昌達所帶領的游擊隊提出了“消除種姓、地區、宗教、婦女歧視”的口號,這贏得了深受種姓制度束縛的尼泊爾農民的青睞。
當然,中國為尼泊爾新政府提供的支持,不僅僅是其革命經驗,更重要的,還有豐厚的現實利益。
自2006年青藏鐵路通車后,無論西藏自治區政府還是尼泊爾官方都期待北京能在將來將青藏鐵路延伸至尼泊爾的加德滿都。隨著2008年王國政府的推翻,似乎這個構想將成為現實。2010年,中國政府與尼泊爾政府簽署協議,宣布中國鐵道部(現中國鐵路總公司)將協助尼泊爾從加德滿都到西藏日喀則邊境建設一條長達500公里的鐵路。
與此同時,在同年成立的中國西藏-尼泊爾經貿協調會上,中國單方面為從尼泊爾進口貨物實行“零關稅”政策,以扶植尼泊爾的工業發展。
“舞者”的小算盤
中國政府的種種“義舉”,看起來好似尼泊爾童話中拯救喜馬拉雅公主于魔爪的廓爾喀王子。不過,也有很多學者對北京的尼泊爾優惠政策提出質疑。
來自荷蘭國際亞洲研究所的保羅·威爾第教授在接受《財經文摘》記者郵件采訪時就提到:“短期內,尼泊爾也許并不能從中國的所謂開放政策中得到多少好處。因為從當前的貿易規模看,中尼兩國的貿易額僅僅占據尼泊爾貿易總額的17%。況且,和當年印度商品在尼傾銷一樣,來自中國的廉價商品對尼泊爾脆弱的工業也極具殺傷力。”
威爾第教授還提到:“即便是尼泊爾的新政府對中國頻頻獻媚,但始終也改變不了尼泊爾依賴印度的現實”。
在上個月尼泊爾軍隊總司令錢德拉·蘇姆謝爾·拉納將軍在與印度國防部長帕里卡爾的會晤中,也道出了尼泊爾取悅印度的態度。他說:“過去,中國政府曾提議我們尼泊爾加入東亞文化圈,但這被我們拒絕了。因為我們尼泊爾人的身體里,也含有印度的血統。”
的確,獨特的地理位置決定著尼泊爾必須對印度示好。在西部山區居住著大約700萬印度教徒。并且,貧窮的尼泊爾人自19世紀起就有到印度打工討生活的傳統。據世界銀行統計,目前大約有170萬尼泊爾人在印度從事體力勞動,他們的創收占據尼泊爾外匯儲備量的40%。
這些數字都揭示了一個道理:印度始終是尼泊爾不可缺少的伙伴,為了生存,尼泊爾一定要同印度交好。
在歷史上,尼泊爾曾秉承著先王的遺志,在兩個強國間為自己的生存舞動著。從大清鼎革到印度獨立、從西藏解放到中印戰爭,尼泊爾用著自己獨特的生存術竟保持獨立達三百年。而如今,失去平衡的尼泊爾在與印度纏綿的同時,時不時還要對北京頻頻示好。也許,這便是夾在中印兩個巨人間的“山藥”的生存之道吧!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菲菲(lxin513@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