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沙漠部落的奇跡外交

2015年1月27日，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老國王阿卜杜拉的葬禮上。世界各大國的元首們放棄他們相互的偏見，紛紛到場。白金漢宮和克里姆林宮降下半旗，為這位德高望重的小國元首致以哀悼。

回顧沙特立國一百余年的風云，沙特阿拉伯，從被世界遺忘的貧瘠土地，一躍成為一個貫通東西，并引來人們尊敬的國家。實質(zhì)上，這是一條充滿血淚的漫漫長路。

老國王的嘆息

113年前，流亡失勢的貝都因貴族伊本·沙特領著僅剩的四十名士兵，決心放手一搏，在深夜偷襲戒備森嚴的利雅得城。

經(jīng)過一夜的廝殺，沙特和他破釜沉舟的勇士們戰(zhàn)勝了利雅得城近百名守軍。當?shù)诙焯柹饡r，利雅得迎來了她的新主人。

這次突襲的成功，不僅迎來了一個家族的崛起，更開啟了一個民族的復興。

此后，歷經(jīng)二十余年的合縱連橫，伊本·沙特用自己的戰(zhàn)刀和外交智慧征服了阿拉伯半島上的蓋西姆、哈薩、麥加、麥地那和吉達。后來，他以自己的姓來命名所征服的這片土地，“沙特阿拉伯”由此誕生。

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建國初期，久經(jīng)戰(zhàn)亂的沙特財政異常困難。上世紀三十年代，席卷全球的經(jīng)濟危機，也給沙特經(jīng)濟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1932年，政府欠款超過21.9萬英鎊。

“如果現(xiàn)在有人給我100萬英鎊，我會給他所希望得到的所有特權！”在與英美大使的晚宴中，沙特國王一句嘆息，竟引來了世界諸多石油公司到此駐足。最終，加州美孚石油公司用3.5萬枚金幣購買了沙特境內(nèi)93.2萬平方公里領土66年的租讓權。

從此時起，沙特阿拉伯因其驚人的石油儲量，獲得了大國領導人艷羨的目光。在二戰(zhàn)時，希特勒和日本天皇都曾寫親筆信給沙特國王，以求合作。但國王伊本·沙特權衡利弊后，依舊選擇了親英美的外交路線。

1945年5月，為了感謝對沙特在二戰(zhàn)中保持對同盟國的支持。病重的羅斯福在波斯灣的美國昆西號會晤了沙特國王。盡管談話內(nèi)容不得人知，但“從此以后，沙特與美國建立了‘石油換安全’的道路”。

西方的小辮子

盡管開國領袖伊本·沙特奠定了外交上親西方的基礎，整個國家也因此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但有一個底線決不可觸碰，就是其伊斯蘭的信仰不可動搖。

1956年，作為阿拉伯聯(lián)盟盟主的埃及，與英、法、以色列之間的蘇伊士運河戰(zhàn)爭爆發(fā)。為配合埃及的行動，表達對西方國家的不滿。沙特第一次拿起了手中的石油武器，對英法等國展開石油禁運。第一次嘗到了沙特石油外交厲害的西方國家，紛紛對參戰(zhàn)的阿拉伯國家提出諒解備忘錄。

蘇伊士運河戰(zhàn)爭后，為應對跨國公司和石油消費國在世界石油市場的強勢地位，沙特國王聯(lián)合伊朗、伊拉克、科威特和委內(nèi)瑞拉政府，于1960年9月建立了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至此，石油的價格再也不僅僅由跨國公司和消費國決定，OPEC在全球石油市場的作用與日俱增。

“兩天的石油利潤就能換一座白金漢宮！”爭取到石油定價權的沙特統(tǒng)治者們瞬間暴富。享盡榮華富貴的他們開始致力于提升本國的軟實力。伊斯蘭麥加、麥地那圣城的守護者，就該成為整個伊斯蘭世界的領路人。

對于正深陷在越戰(zhàn)泥淖中的西方人來說，沙特的石油閥門，如同一顆綁在西方國家的定時炸彈，倘若此時的沙特與美國間有任何不悅，利雅得隨時都能讓華盛頓的經(jīng)濟崩潰。

西方與沙特必須友好，也不得不友好。

聯(lián)合！為了真主

沙特阿拉伯和西方國家既聯(lián)合，也避讓的關系一直維持到70年代末。1979年，兩場發(fā)生在阿拉伯世界的震蕩，讓沙特再一次與西方堅決地站在了一起。

在這一年，伊朗什葉派穆斯林領袖霍梅尼推翻親美的世俗政權。提出要與西方進行圣戰(zhàn)，并同時指責沙特是“美國人的走狗，阿拉伯的叛道者！”霍梅尼的叫囂，讓時任的沙特國王法賽爾異常憤怒。

與此同時，蘇聯(lián)軍隊全面入侵阿富汗，這在阿拉伯世界引起了強烈的震動。著名中東史學家羅伯特·萊西在其著作《The Rise of A Kingdom》指出，“（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的本質(zhì)）是一個無神論的叛道者襲擊了真主之地。毫無疑問，勃列日涅夫此舉惹怒了整個阿拉伯世界。作為阿拉伯國家的第二盟主，沙特當然有義務參與到反抗共產(chǎn)主義的‘圣戰(zhàn)’中?！?/p>

沙特對伊朗和蘇聯(lián)的強烈反應，恰好中了美國的下懷。于是，沙特國王同意美國軍官進入沙特，協(xié)助訓練“圣戰(zhàn)”戰(zhàn)士。當時的沙特政府規(guī)定，所有去巴基斯坦邊境參與圣戰(zhàn)的沙特人，機票都減免25%，這個政策一直維持了10年。就在被美國軍官訓練的眾多圣戰(zhàn)戰(zhàn)士中，有一位年輕的沙特貴族，他后來就是“基地”組織的頭目——奧薩馬·本·拉登。

兩面三刀，以求存活

“長期與美國的聯(lián)合，必然會造成依賴。即便受害的一方是你的穆斯林兄弟！”沙特實際掌權者、第一王儲的阿卜杜拉在與羅伯特·萊西在1995年訪談中如此說道。

信仰？還是利益？無論是八十年代的兩伊戰(zhàn)爭，還是九十年代的海灣戰(zhàn)爭，務實的沙特阿拉伯政府選擇的都是后者。即便有時會引起穆斯林盟國的質(zhì)疑。

對沙特政府來說，2001年發(fā)生的9·11事件，才是對其外交立場的真正挑戰(zhàn)。在參與襲擊的19名恐怖分子中，有15名“戰(zhàn)士”都是沙特籍。此時，西方政要都對沙特阿拉伯都投以憤怒的目光。然而，就在事件發(fā)生后第五天，年邁的阿卜杜拉國王出現(xiàn)在華盛頓機場，與布什總統(tǒng)一道，手拉著手在白宮講話。

“無論怎樣，沙特與西方一直是友好的伙伴，我們應該與西方一道，共同譴責這場暴行。”從不說外語的阿卜杜拉國王，用著并不流利的英文，向西方世界展現(xiàn)著沙特阿拉伯的堅定態(tài)度。

阿卜杜拉國王及時的舉措，迎來了西方社會的一致認可。然而，此時的阿卜杜拉也意識到，憑借自己的演說，并不能改變西方人的偏見。最好的方式是為自己多尋找外交砝碼。此時，阿卜杜拉國王看到的，是大洋彼岸的中國。

恰逢2003年以后，中國制造業(yè)崛起，對工業(yè)用油十分缺乏。于是，阿卜杜拉國王與北京接洽，以低于國際油價標準的價格向中國提供原油。汶川地震時，阿卜杜拉國王一次性向中國捐贈5000萬美金和價值1000萬的物資。面對少數(shù)西方國家的抵制時，阿卜杜拉也給中國以堅強鼓勵。也正因有了中國的制衡力量，西方諸國在處理沙特阿拉伯關系上也更加小心謹慎。

“我要存活，別無其他！”回顧沙特立國的百年歷史，老國王伊本·沙特對后代們的這句警訓，正是沙特阿拉伯在列強環(huán)繞中的生存哲學。也正因如此，阿卜杜拉國王的實用主義外交路線，贏得了東西方領導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