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七月的太陽，很辣。

五嬸站在店門前，陽光的辣味好像鉆進了口里，她張嘴咝咝幾聲。取出手巾擦汗時，她見兒子扶著一位胖子進了家。五嬸啐一口，立即去了兒子家。

五嬸進了客廳，見胖子搖搖晃晃從衛生間走出來。

胖子諢名叫羅三斤，是五嬸兒子的高中同學。羅三斤是個酒鬼，據說有一次喝了三斤白酒，不知白酒是不是完全進了肚里，反正他人還在，但基本算是死了一回。羅三斤發現五嬸進屋來，便哈哈一笑：“五嬸，你快七十歲了吧？依然紅光滿面！您大富大貴，萬壽無疆！”

五嬸喝一聲：“少廢話。酒鬼真不要命？中午也醉醺醺？”

羅三斤笑：“五嬸啊，我命苦啊，不喝不行啊。”

這時，五嬸的兒子從臥室里走出來，怯怯地叫了一聲媽。

五嬸從包里取出一根毛線繩遞過去：“請你把我勒死吧。你不勒，也許哪天我自己上吊。”

兒子大驚失色：“媽，你怎么說這話？”

五嬸逼過去：“你和羅三斤合伙要建避暑山莊？你這副局長不想當了？想讓我沒死之前去拘留所看你？”

兒子急了：“媽！你聽誰說的？”

五嬸吼道：“我已調查幾天了。蘇副局長，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羅三斤在沙發上一蹦：“五嬸，我是不三不四的人？”羅三斤的手機響了，他一邊接聽電話，一邊拿起沙發上的皮包和一個紙袋，搖晃著走了。

兒子說他有事，連忙追了出去。

五嬸正要出去，見午睡的孫女起來了。孫女剛五歲。

孫女說她想吃西瓜。五嬸便去廚房里取西瓜。

五嬸從冰箱里取出西瓜時，見孫女坐在沙發上，用畫筆在一個牛皮紙信封上畫一朵紅色的花，是梅花？

五嬸問是誰的信封？孫女說在地板上撿的。

五嬸斷定信封是羅三斤落下的。她一邊贊嘆孫女畫的梅花很漂亮，一邊取過信封拍一拍。她想打開看一看，怔了一下，沒有打開。

五嬸對孫女說：“你爸爸回來后，就說羅叔叔的東西被我拿走了。”

五嬸住在女兒家。女兒有事外出了，她給女兒看守副食店。

五嬸剛回到副食店，羅三斤便趕來了。

羅三斤一臉惶恐，叫了一聲五嬸。

五嬸說：“醉酒危險啊，會丟不少好東西。你知道我為啥要你來這里取信封？”

羅三斤大汗淋漓，連連搖頭。

五嬸說：“我兒子真的沒入股修建避暑山莊？”

羅三斤指天發誓，說蘇局長一直沒表態。

五嬸把那個大信封交給了羅三斤。

羅三斤打開信封看了看，問五嬸打開過信封沒有？

五嬸喝一聲：“我會看嗎？”

羅三斤大駭，轉身即走。

傍晚時分，羅三斤又到了副食店。他先買了一條煙，然后對五嬸鞠了一躬，哆嗦著問其他人看過信封沒有？

五嬸站著不動，沒有說話。

羅三斤取出一疊錢來，要哭了。

五嬸一巴掌扇掉羅三斤手里的錢，然后打開副食店里的錢箱，指著里面的現金：“你看看，我有錢，這錢是我賺的。”

羅三斤甩把汗：“我知道你有錢，五嬸。”

五嬸說：“大老板，你去鄉下養雞，現在還有雞嗎？你去發展蔬菜，地里還有菜嗎？據說你又在山上養牛養羊，圈里會有幾只牛和羊？你路子寬，關系廣，騙取國家的扶持資金……你騙取的那些錢里，也有我的血汗錢。”

羅三斤連連點頭，掙扎一笑：“五嬸，信封上的梅花是你畫的？意思是我要倒霉？”

五嬸伸出雙手，問：“我這雙手像雞爪子，會畫梅花？”

羅三斤急了，火焰只能在肚里燃：“那是誰畫的？”

五嬸想了想，說等一段時間再告訴羅三斤。羅三斤等不及呀，追問是何時。五嬸踱幾步，說農歷七月二十五是她的生日，到時再說吧。

七月二十五這天，羅三斤提著幾包禮品真的到了五嬸的女兒家。

五嬸將羅三斤攔在門外，問：“你來做啥？”

羅三斤喊：“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五嬸說：“你總是挖空心思做事兒。好好當你的商人吧，別去糾纏我兒子。至于我為什么要送你一朵梅花，你還得等一等，我的生日是閏七月，你若不信，問我兒子。何時再閏七月，你自己查查吧。”

五嬸遞給羅三斤一本歷書，上面畫著一朵漂亮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