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村空

雨霧村不大，不到四十戶人家，每當下雨或雨后，村莊升起蒙蒙的霧氣，懸在山旮旯里，像《西游記》里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仙山，只是老鷹都懶得來盤旋，雨霧村，屬于鳥不拉屎的地方。

三子暗嘆自己霉氣，全村青壯年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他卡在家里不能出門，他那常年氣喘吁吁的老媽不給他出去，他是個大孝子，也就不出去了，他在寬敞的屋里圈養雞豬，還養了一大群羊，他和父親輪流放羊，生活還過得去。

每當節日想玩的時候，三子就跑到五六里外的大王莊，跟一群人聚在商店里打牌賭點錢娛樂。三子去賭錢的時候，瘋子華哥沒瘋的時候也跟著去。但華哥發起瘋病來整個雨霧村都提心吊膽，華哥整日扛著大錘砸西家的門石階，捶東家的墻壁。雨霧村僅剩下的兩座老瓦屋，華哥也把屋上的瓦片翻了天窗。要不然華哥就拿著一把菜刀，整日唱著歌，在村子里游蕩。整個雨霧村大門都緊閉，小孩和大人都躲在屋里用木棍梯子之類緊緊地頂住大門，恐懼地從窗口望去，看著瘋子華哥在村子里鬧事，直到他神經病發作過后，人們才敢打開大門。

華哥是背著命案的人，當年患間歇性精神病發作的時候，用斧頭砍死了一個小孩，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華哥在獄里病得厲害，華哥的父親和那時當村委主任的親家，去獄中把華哥保釋回家醫病。這兩年華哥的瘋病越來越厲害，時時用菜刀威脅老父親，他父親氣得到廣東投奔女兒女婿去了。

華哥清醒時去村外賭錢，大王莊的獨眼龍欠了華哥的錢沒還，華哥第二天在三子的家門口抓了一只小雞，跑到六里外的大王莊，嘴中念念有詞，用食指劃著手里拼命掙扎的雞，作一副砍頭狀。獨眼龍嚇得臉面發白，跑到商店里借來錢叫膽大的人幫忙還給華哥。

三子望著村子里每家每戶都被華哥用大錘砸破的墻壁嘆氣。三子招來村中剩下的老人開會。老人們一致通過：由幾個會木工的老人打造一個木枷鎖，鎖住了華哥。那天三子組織所有的老人拿起家中的鋤頭、括子等武器把華哥包圍住，人多勢眾，華哥舉械投降。

村子里的人輪流給華哥送飯。

雨霧村在云霧里安靜了兩天，女村委主任帶著副主任上門來了，說用枷鎖鎖華哥那是犯法行為，說馬上把人放了。

三子說如果把他放了，他發病時傷了小孩和老人怎么辦？

女主任說如果傷了人報警抓他，他還沒傷人的時候就不能動他。有老人指著被砸壞的屋子給女主任看，主任說這我管不著。

三子帶著一幫老人到派出所要求抓華哥。所長說，一個瘋子，抓啥？他又沒殺死人。

三子只好打電話給有小孩老人在家的打工者，叫他們回家帶好自己的小孩，那些小孩的父母都說廠里沒放假，只有陳海一人回家。

陳海回到家見到華哥瘋病發作的時候發飆的樣子膽戰心驚。第二天和三子寫了一張字，跑到鄉政府找鄉長和書記簽字。書記拍桌子：什么事都推到政府頭上，你們還是人嗎？

鄉長也拒絕簽字。

陳海把自己的孩子和父母帶到廣東去了。

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人都紛紛回家把老人孩子帶到外面去。三子也帶著父母跟隨他們去打工。

只有華哥一人整天在雨霧村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