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用發展的觀點來看,遠古人類在自然環境中開啟的群體文明演變歷程與嬰兒出生后在社會環境中開啟的個體心理成長歷程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一個通過整合“他者調節”的經歷獲得成長資源,并通過賦予這些經歷詮釋以走向“自我調節”的過程。進化論作為眾多詮釋機制中的一種,僅僅詮釋了“他者調節”那一部分。
【關鍵詞】發展 進化 文化 人性 他者調節 自我調節
【中圖分類號】Q1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5)03-0184-02
近日筆者閱讀了卡爾·齊默所著的《演化:跨越40億年的生命記錄》,對生物進化論及其造成的社會影響有了形象的理解。在此基礎上,將生物進化與人性發展(如群體文化或個體心理的演變)的議題相聯系,發現若是從生物進化的角度來解釋人性發展,既有所啟示又有所不足。
一 解讀生物進化論
1.《演化》第一卷——細節決定勝利
本卷從達爾文的個人故事說起,穿插關于生命起源的早期猜想,講述達爾文自然選擇學說的萌發與成形。之后由地質測量、古生物化石關于地球生命史的發現,論證自然選擇的宏觀作用力量;再由分子生物學進展,詮釋自然選擇的微觀運作機制。
生命是在真實的自然環境中演化,生物與自然之間、生物與生物之間,充斥著至關重要的動態交互。早期研究生命演化的生物學家,卻大多數時間在實驗室中對著孤立的生物體窮思竭慮,由此抽象出生命演化的理論猜想,再尋求相關的化石記錄,驗證猜想。雖然對生物體本身的研究亦會觸摸到真相的一鱗半爪,如圣伊萊爾的“原型”學說便好似后文“基因工具箱”的雛形,但這種片面、靜止的觀察方法,忽略了太多復雜環境中的動態細節,終究難以形成一套連續、令人信服的系統性理論。
達爾文本立志做博物學者,研究自然運作的方式,一開始的興趣在于地質,卻“無心插柳柳成蔭”,破解眾多生物學者難以勘破的謎題。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博物學者需要到真實的自然環境中觀察現象。達爾文本身興趣廣泛,在游歷過程中“巨細靡遺”地記錄遭遇、收藏標本,雖然當時作為采集者的他并不完全了解這些現象與實物本身的意義,但卻為日后的思考獲得了充足的啟迪和依據。即使如此,達爾文也險些錯過其解開生物形態變遷之謎的關鍵——加拉帕克斯群島芬雀的源地,幸而船員收集的芬雀標本注明此項信息。
2.《演化》第二卷——生命因未知而美麗,演化是有序的無序
該卷按照生命萌發、進化、毀滅、重生的時間順序歷數生命縱向的演化過程。無生命體與生命的界限是什么?生命怎樣產生,源自何方?動物、植物、微生物之間的具體關系是什么?恐龍的滅絕是因為火山爆發還是彗星撞擊?很多兒時為之困擾、在中學生物課本上總找不到答案的困惑,都在該卷得到解答。
此外,對進化本身也有了全新的認識。感覺用“進化”這個字眼來描述生命形態的改變不是特別合適。生物作為整個自然界系統的一部分,隨著周圍復雜環境的改變而變化,充滿了不可預測的偶然和機遇,造就其令人驚嘆的多樣性。生命沿時間維度的改變不一定就是“前進的變化”,即使是相對“進化”而言的“退化”,也絕不會再完全重復之前的老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勢種和劣勢種在不同的環境中亦可能會強弱顛倒,因此用書名“演化”形容生命變化似乎更準確些。
而這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演化歷程,也并非全然不可捉摸,如基因工具箱之類的理論,便展現無序變化中的有序規律,為人類提供探索世界的信念和線索。
3.《演化》第三卷——為生存,或戰,或和
之前的章節一直在講生物與自然環境間交互作用造就的演化,此卷則開始探討生物間的交互作用。這也是本書最有意思的一章,充滿鮮活生動的實例且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在環境的制約下,不同生物種類間,同種生物不同性別之間,無論是互惠合作還是“軍備”競賽,都只圍繞個體基因的生存繁衍展開。這是無序演化之另一大有序規律的集中體現。
在自然界中,所謂道德,與生物無關,只產生于人類社會,任何在人類乍一看很“道德”的行為,都源于保有、延續個體自身基因這“自私自利”的動因。然而,人類作為聯想豐富的生物,總難免由此推彼,如“社會達爾文主義”,將自然環境中的客觀現象生硬地套用于人類社會主觀文化,曾被其擁護者用來為社會不平等、種族主義等正名,成為很多人漠視諸多科學證據、質疑反對達爾文學說的原因。
4.《演化》第四卷——科學與神學的碰撞
我一直對人和動物的真正區別感到困惑,所謂勞動區分人與動物的解釋蒼白無力。黑猩猩和人如此相似,到底是完全不同的物種,還是猩猩只是動物進化為人過程中的一個階段?假以時日,猩猩有可能變成人嗎?現在猩猩沒有成為人,是否只因它比人類起步晚?
閱讀該卷得知,環境的影響是深刻的。兩者確曾擁有共同的祖先,而人之所以成人,在420萬年前氣候變冷,黑猩猩的始祖選擇退居密林,人類的始祖選擇走向開闊棲境的那一刻便已注定。靈長類因與社會智能成正比的大腦新皮層與其他動物區分,人類可能因為進化出“心智理論”和其他靈長類動物區分,現代人的始祖又由于大腦突變出“流體智能”,抽象思考能力和其他人屬動物區分。
沿著人類生物屬性的變遷向前走,便是社會文化的起源和演化,但凡涉及人類自身文明的學科,總容易引起爭論。有些達爾文學說反對者,如神職人員、貴族是出于自身地位反對,但另有一些反對者是從人性與信仰角度出發,認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邏輯是對人性的逆襲,不愿承認進化論。
因此,在本卷,作者集各家之言,開放地探討人性與進化關聯,試圖厘清進化論邊界。指明人性與進化論的關聯還有待商酌,信仰則完全隸屬超自然神學范疇,不是科學研究所能探討的領域。
二 解讀進化對人性的意義——與其生搬硬套進化法則拘泥過去,不如帶著發展的觀點洞察未來
進化論客觀地描述并詮釋了物種起源與變遷的歷史現象,但其在人性領域的擴展賦予了該理論備受爭議的色彩。很多人在利用進化論詮釋人性前便有了自己的立場,分別選取可證明自身立場的解釋各執一詞,對其他眾多可能性視而不見,受個人價值觀和感情色彩影響較大。
我認為,目前進化論對解釋人類無意識層面的心理行為還有較多可信之處,畢竟人類的確是從茹毛飲血的階段走來,難免將自然環境對基因的塑造作用,通過遺傳在心理行為發展中留下不自知的進化痕跡,但探討文明和人性演化這樣宏大的社會命題卻難以一蹴而就。因為無論是在自然環境還是社會環境中,個體或群體發展的歷程都是一個不斷深入認識環境、獲得自身心智化成長、對環境的掌控影響能力持續提升的過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樣被動適應的進化法更適用于描述遠古人類與自然環境、初生嬰兒與社會環境這種發展初期力量懸殊的關系狀態,而非整個動態的發展進程。
在遠古時代,強大的自然對人類發展的塑造作用占主導地位,弱小的人類能為自然界帶來的影響微乎其微,多種人屬動物都在這以被動適應自然為主的過程中滅絕了,留下可能因大腦突變而具有更高思考能力的現代人始祖,以對自然資源越來越高效地利用作為自身心智越來越快速發展的動力,一步步地從自然環境主導的發展模式走向人類社會主導的發展模式,為自然環境和人類自身都帶來巨大的改變。于是現代人基本擺脫了自然環境的限制,生于純人造的物質世界,長于以特定人性信仰衍生的特定文化制度為核心構造的社會環境,并衍生出人類自身獨有的文化適應發展期——青春期:動物只有幼年和成年兩個發展階段,因為只需要適應自然環境,人類在幼年和成年之間獨有青春期,除了體能智能的成長,更重要的是心理上對社會文化的適應。
用發展的觀點來看,其實遠古人類在自然環境中的群體文明演化歷程與嬰兒出生后在社會環境中的個體心理成長歷程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一個通過整合“他者調節”經歷獲得成長資源,并通過賦予這些經歷詮釋走向“自我調節”的過程。對人類群體來說,“他者調節”的經歷即對自然環境的適應經歷,人類對這種經歷進行詮釋,達成某種社會文化共識,作為同時代人行動的“自我調節”依據,這種文化共識及其為人類社會帶來的變化成為后繼者身處環境的一部分,為其提供新的“他者調節”經歷,直到后繼者整合這部分經歷詮釋出新的“自我調節”依據;對人類個體來說,“他者調節”即個體的成長依賴于整合周圍其他人(如父母、同伴、老師)提供的社會、情感、認知經歷,個體對這些經歷進行詮釋,形成個體自身認知風格、性格特點、價值觀等,作為自己行動的“自我調節”依據,而個體本身的行動又作為孕育他人“自我調節”資源的“他者調節”環境的一部分。
如此循環往復,生生不息,以整合未知新經歷和詮釋過往舊經歷的交替進行為媒介,在“他者調節”與“自我調節”形式上的互相轉化與內容上的更新換代中,生物進化的痕跡一代代被人類文明沖淡,舊文明的痕跡又一代代被新文明稀釋。無論是生物種群還是群體文化,或是個體人格沿時間維度的變化,也許會提取整合但決不會再完全重復之前的老路,這也許是進化論對文化與人性變遷更精準的啟示。而人類之所以能從“他者調節”發展出其他動物所不具有的“自我調節”,從而部分脫離“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法則,是因為人會對因“他者調節”而整合的經歷進行有意識地詮釋以指導當下的行動、改變未來的經歷,這種走向“自我調節”的有意識詮釋是人性與文化的起源,它著眼于未來,不斷整合新經歷衍生新詮釋,帶來人性與文化的變遷,這又是詮釋自然選擇“他者調節”的物種變遷歷史的進化論所不能詮釋的部分了。
參考文獻
[1]〔美〕卡爾·齊默.演化:跨越40億年的生命記錄(唐嘉慧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龐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