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星 編輯/韓英彤
交單行與受益人表意不一致的困惑
文/樊星 編輯/韓英彤
在實務中,可能出現(xiàn)交單行與受益人表意不一致的情況。為避免陷入兩難境地,開證行應正確界定“交單人”,合理回應雙方指示。
2014年12月9日,開證行開出自由議付信用證,并于2015年1月20日收到交單行交單。經(jīng)審核,檢驗證書存在不符點,申請人拒絕放棄不符點。申請人與受益人在證外協(xié)商,達成一致:由受益人補寄單據(jù),待收到正點單據(jù)后完成付款。由于補寄單據(jù)未能在到單后五個銀行工作日內送達,開證行于1月27日發(fā)出拒付通知,并聲明“銀行留存單據(jù)聽候交單人的進一步指示(Bank is holding the documents pending further instructions from the presenter)”。
1月28日,開證行收到交單行駁斥拒付的電文:
“我行通過DHL(快遞單號:XX)向貴行寄單,單據(jù)于2015年1月19日被貴行簽收。
根據(jù)UCP600 第14條(b)款以及第16條(c)和(d)款的規(guī)定,貴行的拒付通知最遲應于2015年1月26日發(fā)至我行,故拒付通知于2015年1月27日發(fā)至我行是不可接受的。
我行要求貴行按照先前的路徑進行付款。我行拒絕承擔貴行MT734電文中提及的USD80.00的費用。”
與此同時,開證行從申請人處收到一份受益人遞交的“請求開證行暫緩退單的函”,該函使用受益人公司函頭紙,并加蓋其公章,內容如下:
“近期,編號為XX的信用證最新到單(發(fā)票號XX,提單號XX)在其檢驗證書中存在錯誤,我司請求收貨人及開證行暫緩退單。我司會即刻對錯誤單據(jù)進行修改,并重新通過交單行郵寄給開證行。暫緩退單的操作費用,我司全部承擔。如果因等待新單據(jù)而導致貨物集裝箱產生物流額外費用(如滯期費、滯港費等),我司承諾全部承擔。本單貨物如果有任何與合同或者單據(jù)不一致的問題,我司承擔全部責任。對于貴行的幫助,我司表示由衷的感謝!”
此時,對于開證行所發(fā)出的拒付通知,交單行要求開證行立即付款,并拒絕承擔相應的拒付費用;而受益人從申請人處得知拒付消息后,特開出公司函,并通過申請人轉交開證行,指示其持單等候替換單據(jù),并承擔所有相關費用。由于開證行在拒付時選擇的單據(jù)處理方式為“留存單據(jù)聽候交單人的進一步指示”,那么,開證行應如何確定哪方為真正的“交單人”,并聽候其指示呢?
根據(jù)UCP600第16條關于“不符單據(jù)、放棄及通知”的規(guī)定,開證行拒絕承付時,必須給予交單人一份單獨的拒付通知,且拒付通知必須聲明相應的單據(jù)處理方式,其中之一即為“銀行留存單據(jù)聽候交單人的進一步指示”。
根據(jù)UCP600第2條的相關定義,“交單人”應指實施交單行為的受益人、銀行或其他人(“ Presenter”means a beneficiary,bank or other party that makes a presentation),而“交單”則指向開證行或指定銀行提交信用證項下單據(jù)的行為,或按此方式提交單據(jù)(“Presentation”means either the delivery of documents under a credit to the issuing bank or nominated bank or the documents so delivered)。
從該定義看,受益人與交單行均具備交單人身份,均可發(fā)出“交單人指示”。雖然UCP600第16條關于“不符單據(jù)、放棄及通知”的規(guī)定中未明確說明本條所指的“交單人”身份,但根據(jù)慣例所遵循的“經(jīng)由通知行或第二通知行通知的信用證,必須經(jīng)由同一銀行通知其后的修改”,“如果不予通知則應毫不延誤地告知自其處收到信用證、修改或通知的銀行”等信用證及修改通知的“原路徑”傳遞規(guī)則,可以推斷出單據(jù)傳遞也應遵循“原路徑”規(guī)則。因此,若將拒付中涉及的“交單人”理解為開證行從其處收到單據(jù)的一方,是符合國際慣例精神的。
本案例中,雖然受益人本身作為信用證的當事人,具有完成交單的義務,但受益人并沒有直接向開證行提交單據(jù),而是選擇通過銀行(交單行)進行;同時,交單行在向開證行寄送單據(jù)時,也以隨附銀行面函的形式向開證行發(fā)出交單指示。從中不難看出,這里的交單關系實質上是:受益人向交單行完成交單,交單行向開證行完成交單。因此,對于開證行而言,交單行確系該筆交單的“交單人”。對于交單行的駁斥拒付電文,開證行若無法按其指示行事,就應及時予以回復,進一步說明情況。
而“請求開證行暫緩退單的函”雖由受益人出具,但其本身并不屬于信用證項下單據(jù)。因此,提交該函的行為本身并不屬于交單的一部分,可以認為是受益人的額外指示。然而,由于該函通過申請人遞交,開證行難以驗證其真實性,即使確系受益人指示,開證行仍需向交單行發(fā)送電文予以核驗。綜上所述,雖然該函表意明確,但若將該函視為“交單人指示”,而忽視交單行的駁斥拒付電文,顯然并不恰當。
雖然信用證相關國際慣例并不禁止受益人直接向開證行交單,但受益人出于尋求交單便利的目的,往往更傾向于在其所在地選擇開戶銀行作為交單行完成交單。由于建立在SWIFT系統(tǒng)上的銀行間通訊可以通過密押關系自動驗證真實性,受益人選擇通過交單行與開證行進行溝通顯然更加方便快捷。此時的交單行作為受益人銀行,與受益人利益相關、立場相同,并不會輕易做出與受益人意思相悖的指示,因而也不會對開證行的判斷造成困擾。
然而實際貿易情況并非完全如此,在實際業(yè)務處理中也可能會出現(xiàn)如本案例中交單行與受益人表意不一致的情況。就開證行而言,為避免陷入兩難境地,首先應從自身角度出發(fā)界定“交單人”。對于受益人直接交單的情況,顯而易見應以受益人為“交單人”;而對于受益人通過交單行交單的情況,則以選擇交單行為“交單人”為宜。據(jù)此,如果在交單行發(fā)出指示后,受益人又通過其他途徑向開證行發(fā)出不同指示,開證行應首先處理交單行的指示,同時可就受益人的指示通過交單行進行核驗,并指出雙方指示的矛盾之處,尋求解決方案。這樣,一方面可保證受益人指示的真實性,另一方面也可促進交單行與受益人之間主動完成溝通,輔助雙方統(tǒng)一意見,更好地解決雙方指示不同的問題。其次,若開證行能夠從申請人處得到較為準確的單據(jù)處理結果,則應在發(fā)送拒付通知時謹慎使用 “銀行留存單據(jù)聽候交單人的進一步指示”的單據(jù)處理方式,以避免因將主動權轉還交單人而使自身陷入被動境地。此外,開證行還可考慮在信用證開立時加入類似“Documents can only be presented through bank(僅能通過銀行交單)”的條款,規(guī)定受益人只能通過銀行向開證行發(fā)出指示,從源頭上避免受益人與交單行表意不一致情況的發(fā)生。
本案例中,交單行的做法也有待商榷。由于單據(jù)存在不符點,交單行并未進行議付,僅作為受益人銀行完成了單據(jù)轉遞。在這種情況下,交單行對于開證行關于該筆交單的任何指示,理應在第一時間通知作為信用證當事人的受益人,若無法通知也應在第一時間告知開證行。然而本案例中的交單行并非如此行事。
經(jīng)后續(xù)了解,通過開證行與DHL官方網(wǎng)站核實,確認該筆到單簽收日期系2015年1月20日,而非交單行所稱的1月19日。但由于開證行的寄單地址不在DHL直投范圍內, DHL系統(tǒng)記錄僅顯示為“1月19日DHL包裹轉交其一家外包公司(第三方快遞公司)進行投遞”。對此,交單行的處理存在以下兩個問題:一是在無法從DHL官方網(wǎng)站查詢到后續(xù)投遞記錄的情況下,未就后續(xù)投遞結果通過電話加以咨詢,就錯誤地將開證行單據(jù)簽收時間確定為1月19日;二是在開證行發(fā)出拒付通知后,交單行并未就此詢問受益人對單據(jù)的處理意見,而是僅從銀行角度考慮直接發(fā)送了駁斥拒付電文,要求開證行立即付款并拒絕承擔相關拒付費用,從而造成與受益人“表意不一致”的情況。
經(jīng)過開證行、申請人與受益人的及時溝通,交單行最終于2015年1月29日,應受益人要求重新發(fā)送補寄替換單據(jù)的通知電文:“應客戶要求,特通知貴行,我行將補寄新的檢驗證書。煩請貴行在收到新的證書后通知我行是否接受單據(jù),并根據(jù)我行指示完成付款?!敝链耍景傅靡詧A滿解決。
信用證流程涉及多方當事人及關系人,各方均應接受信用證條款和國際慣例的約束,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嚴格按照規(guī)定行事,以確保業(yè)務流程能夠正常進行,使得信用證這一結算工具能夠發(fā)揮其真正的作用,為貿易雙方提供切實可行的金融便利。
作者單位:中國建設銀行北京國際貿易單證處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