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夢者說

［文／李洋］

李洋，當代藝術工作者，擁有二十年畫夢經驗的夢工作者。中央美術學院壁畫系副教授，開設“超現實方式繪畫解析與創作”課程。參與“成都雙年展”等多項國內外重要藝展。接受《心理月刊》、《新周刊》、《心探索》等專訪。

現實太殘酷，至少能做夢，苦難你別怕，好夢終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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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就有許多夢的體驗，我將它們視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到了十六歲左右，越來越多積存心中的夢的記憶，似乎在不斷催促、鼓動著我將它們記載下來，為它們賦予形式。于是我開始嘗試以文字和圖畫記錄夢，不知不覺間已有二十多年。

去年六月份，我完成了整整持續兩年的夢的文字記錄的輸入工作，將延續了十九年，三十個本子，兩千多個夢，近一百萬字的手寫記錄，全部變成了電子文件。然而，這艱巨的工作，卻還只是開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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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給自己找了這樣一件很多人看來莫名其妙的任務。最早是從初三開始的，那時老師要我們記日記，以鍛煉寫作能力，以及應付將來的中高考?？墒俏覅s將青春期里一些印象深刻的夢寫入了日記，還得到了初中語文老師的贊賞。那個時候自我欣賞的習氣很重，相應的是在生活里感到壓抑、寂寞……到了高中階段，班主任換成了一位嚴厲苛責的語文老師，對我們還算負責吧，依然要求記日記。我于是趁機偷偷將夢都寫到了日記本里。為什么說偷偷？因為如果公開說記的大都是夢的話，他恐怕會嚴厲地修理我，于是便再沒機會保留這些少年時代奇異的記憶了。而我知道他是不怎么看我寫的東西的，只要日期對上了，就打個勾算過了。所以也算是給我個機會，讓我有大量的“合法”空間，將凡是能回憶起來的夢，都記錄了下來。

說也奇怪，我從小到大記住夢的能力似乎一直很強。那種種活靈活現、深刻感人、神秘奇詭……讓我在現實生活之外，似乎更深地體驗到了不少人生的真相。一開始，因為沒有任何別的人可以交流此事，便將它視為自然而然。漸漸的，發覺自己這可能是一種“怪癖”之后，便開始產生了矛盾的心理，覺得這樣做，是不是不健康？沉浸在非現實的“虛幻”的世界里。

那個時候的我，有這樣一種想法：就是覺得青春期人的精神是非常純粹的，會有很多激情燃燒以及純潔、精純的感受，沒被污染的原初體驗。而隨著年齡的慢慢長大，社會化程度的增高，精神與心靈漸漸被污染，當初那種純純的感覺，就一去不復返了。那時候我隱秘的理想是當個文學藝術創作者，心想最純粹的東西都丟掉了的話，那搞起創作來，還有啥意思？所以一定要記，留到將來，有用！所以冒著不好好學習的罪名，花了不少時間干這事。

說是不少時間，其實都是見縫插針做的，在當時那個社會條件里，誰會給一個上中學的孩子足夠的時間，讓他去系統地探索自己的內在世界呢？所以到后來我終于粗暴地擠出時間整理它們的時候，亦有一大部分因為當時記載潦草，被遺忘了。不過，還留在記憶中的，或許是更珍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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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多夢，我不是不知道中醫的說法：多夢是一種病態的現象。可是多夢就算是病，或不好的傾向，估計也不僅僅是身體傾向，而同時也是一種精神傾向吧？誰不想當好孩子？當那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樣樣想法都符合大人們的教育規范，永遠聽話、懂事、不鬧事、不惹事，積極、健康、陽光，充滿活力，不受欺負，體體面面的好孩子呢！誰不想天天睡那一夜安神、清明無夢的好覺呢？我哪里有要找它們的？是它們來找我的??！

就算中醫說多夢是病態，可是中醫并沒有說夢都是病態的。事實上中國歷史有大量關于夢與智慧相連的記錄：孔子夢周公，莊子夢蝶，沈括夢溪，還有黃粱夢，南柯夢，還有《禮記》中記載的，上古時代有專門的“占夢官”這個職位，是不是有些類似于今天的心理醫生？

有時候，我問自己：干嗎要去做這不靠譜、不切實際的事？我曾經為此深深自責，自責多年，也曾不只一次想要下決心，把所有的記夢的本子燒掉，記錄刪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做人?？墒?，可是，燒掉了它們，就能把它們中蘊含的所有內心的能量、問題的凝結、陳年的心結、美麗神奇的思維，一筆勾銷掉了嗎？那些心里的一切，燒的掉嗎？抹得去嗎？忘得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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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總有一種地下黨般的心理，在做著這些事情。其實，這些事明明都是光明磊落的追求??！無數次的自責，覺得自己走錯路，又一再地回到這“錯”路上。

或許有人說，這事情太輕了，太小了，玩玩是可以的，認真就不好了。玩玩？就算玩玩，也是可以玩出大事業的！多少事業，都是在制造“玩物”的，可是人家全心全意的在玩啊！

大多數時候，我們不需要解夢。除非是太明顯深刻的，偶一為之罷了。過度解夢關注夢會使你陷入一些可怕的陷阱。錯誤的釋夢還會誤導你的生活，別看他說得那么天花亂墜，還有心理咨詢師資格證書。都不一定對。不如不要去招惹那些夢，就讓它們靜靜過去就好。很多事情自然就在夢里化解了。

以最誠摯的心，畫最誠實的夢。

雖不能及，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