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的冰塊

六月意味著高考，高考前夕是壓抑、緊張甚至令人抓狂，高考結束是狂歡、如釋重負、散伙飯，會被解放的喜悅激動得淚流滿面。又到高考季，我也忍不住追憶感慨我的高考故事。

我是一九八七年七月參加高考的，高考對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抹不去的記憶，除了堆積如山的試卷和題海戰術，還有如火的烈日、連綿不絕的蟬鳴。

記得那年七月天氣異常炎熱，整個白天蟬兒都在聲嘶力竭地叫個不停。高考前一個星期學校停課，讓我們自己回家復習，家里那臺吊扇成天開著，轉出的全是熱風，我赤膊坐在寫字桌旁，后背搭一條濕毛巾，坐不了半小時全身就大汗淋漓。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根本靜不下心來復習，隨著高考日益臨近，我一天比一天焦慮。父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七月七日是我高考的第一天，父親早早就岀了門。吃過早餐我來到考場外等候，離進場還有二十分鐘，我驚訝地看見父親騎著一輛三輪車來了。三輪車上放著兩個被棉被裹著的大木桶，木桶里裝滿了冰塊。父親戴著一頂發黃的草帽，臉色通紅，全身已被汗水浸得透濕。他站在警戒線外，央求考場的保安說：“這兩桶冰塊請允許我送到201考場，我兒子在那兒考試，這么熱的天光吹吊扇咋行？孩子考試時受不了。”父親好說歹說，保安總算同意了。父親千恩萬謝后，在考場工作人員的協助下，很快把冰塊送到了201考場。

我進入考場后，看見父親送的冰塊正冒著白氣，吊扇的風一吹，沉悶的空氣里飄蕩著陣陣涼氣，那冰爽的感覺讓人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感到愜意。高考三天，父親為我一共送了六次冰塊，我沒有辜負父親的良苦用心，高考發揮得不錯，成績過了重點線。

高考時緊張而忙碌，我無暇問及父親冰塊從何而來，后來才知道，冰塊是父親托熟人在市肉聯廠的冷庫里購得的。得知這個消息，我的眼眶濕潤了，市肉聯廠在城南，父親把冰塊從肉聯廠冷庫送到高考考場，要在烈日下騎一個多小時的三輪車，這一路下來對年過半百的父親來說是何等艱辛啊！

后來高考考場放冰塊降溫的做法，在我所在的城市逐步推廣，冰塊也由專車運送，專人負責。到了現在，高考時間不但提前了，考場也有了空調，考生再也不用受高溫天氣的折磨了。我畢業后當了教師，經常參加高考的監考工作，身處涼風習習的考場，看莘莘學子埋頭答題，當年在烈日下父親騎著三輪車為我送冰塊的身影，便會浮現在眼前，父親的愛如同汩汩甘泉，時時流淌在我的心田。

摘自《羊城晚報》2014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