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制藥業：并購重組不停為哪般？

托馬斯·史班達

全球制藥業的并購不斷對于新藥研發——以及人類疾控與健康事業——是否利好呢？

2014年上半年，全球醫療保健與制藥行業的并購與重組交易達到史無前例的3174億美元之巨。其中，數起大額高端交易更是加劇了此潮流，其中就包括美國AbbVie集團以320億英鎊收購英國Shire制藥公司之案例。

可以說，生物制藥行業本身即是全球屈指可數的幾個“由并購而生成”的行業之一。不過，據業內觀察家們指出，如今在全球制造業的并購趨勢中，一個明顯的重組方向是朝著“專注”而非“規模”進發。而曾幾何時，“大而全”導向是很多制藥公司并購的驅動緣由，因為也難怪，通過建立能潛在治愈一系列族譜疾病的核心產品與投資組合，被認為是對沖制藥行業高風險的利器所在。然而，現實卻表明，只有在專長領域構筑深厚的優勢城墻，才能保障制藥企業的長久競爭力。11月英國《經濟學人》雜志公開援引著名的貝恩咨詢公司一項研究就顯示，在過去20年時間內全球最成功的制藥公司，股東收益回報率居前十的企業均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并購“深耕了專長領域的競爭力”。

仿佛是呼應此潮流，就連跨行業多元領域的全球性公司也加入了拆分制藥業的瘦身行列。例如，英國利潔時集團最近宣布，將其制藥公司（RBP）剝離，成為獨立上市企業并命名為Indivior。

而制藥業并購重組的另一大驅動力來自“稅收反轉”（tax inversion）。例如，在一定條件下，如果一家美國公司收購了另一家非美國藥企，那么公司就可以將稅收注冊地轉移到被收購公司屬地，這就是“稅收反轉”（或稱“稅收倒置”）。也正因此，很多總部設在低稅收國家（如愛爾蘭）的制藥企業近年來越來越成為跨國收購的香餑餑。

不過當“稅收反轉”作為藥企跨國并購風潮甚囂塵上之時，監管部門沒有坐視的理由。2014年9月，美國財政部就特別制訂了新規，旨在使制藥企業通過海外收購達到減少稅單的企圖變得不那么容易。就在新規起效后，醫療設備商美敦力集團430億美元收購愛爾蘭柯惠醫療公司的交易盡管將繼續，但買家不得不為融資而增加額外160億美元債務支出;而雅培公司540億美元購買一家英國藥企的交易則干脆被廢止了。

當然，說到并購交易，“錢”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放之四海，“投資者疲乏癥候群”（即：等不到IPO那一刻）也是各個行業高額并購與重組的緣由之一。

沃頓商學院醫療行業管理學教授Patricia Danzon也指出，“當并購發生時，往往是交易雙方都遇到問題之時，例如存在巨額銷售虧損、或在短期內迅速提升凈收益的需要;也有為了應對專利到期的策略;這些都可能促成收購與重組行為發生。”

另一位沃頓商學院終生榮譽教授Lawrence G. Hrebiniak表示羊群效應也在起作用。“當有人在并購潮中打頭陣，自然就會有其他人害怕失去競爭力…這就是從眾心理，”他說。“這就像龍卷風席卷整個行業一樣;必然的結果就是制藥企業往往高推估值，而未作估值溢價的收購提議往往被回絕。”

那么，全球制藥業的并購不斷對于新藥研發——以及人類疾控與健康事業——是否利好呢？對于這個問題，業內的觀點可謂見仁見智。

有記者曾尖銳地指出，大藥企間的并購行為無非是為企業內部削減研發投入而尋找“合理的借口”。（美國）反對黨促使輝瑞放棄競購阿斯利康的行為據稱正是出于這種擔憂。后并購時代的公司——伴隨著大量核心藥物的專利到期——使得研發活動在總體上的生產力下沉是不爭的事實。然而，亦有反駁者認為，大R&D并非總有大建樹，關鍵是要讓有創新思維和遠見的科學家獲得研發的動力，讓他們的創業產生果實，那么通過大型公司收購小型公司的舉動則可推動研發創新蓬勃發展。

平心而論，全球整體醫藥研發生產力的下降不能完全歸因于并購。用Danzon教授引用的術語來形容，可謂是“低懸的果子”問題（low hanging fruits problem）的一個極端版本——也就是說，治療人類普遍性疾病、但并非攻堅領域的那些醫藥研發（正如低懸的、唾手可得的果子）早已進入成熟期足夠長時間，例如他丁類藥物、抗潰瘍藥物等等;而尚待完整解決方案的疾病（如癌癥、糖尿病、阿爾茨海默病等）領域，則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

在筆者看來，另一個從公眾角度出發值得關切的大問題則是，無論是核心藥品專利到期、還是難啃的攻堅領域尚留的真空地帶，都會有潛在的“大型藥企傾向于、并且有能力說服公眾消費其他并無療效的、或者是客觀上構成傷害的藥品”的危險傾向。畢竟，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利用人們愿意身體冒險而大獲其利”的暴利行業，例如煙草、酒業、垃圾食品，乃至賭博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