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身于小城的鳳凰女。因為天資不笨,所以在上海讀大學的時候仍保持著成績優異的驕傲感。
畢業后,我進入了一家小規模的廣告公司,這家公司屬于20人以內的“草根公司”。公司推崇創意與自由,我依舊如魚得水。
兩年前,為了職業更好發展,我跳槽到一家正規的大型外企。該外企在寸土寸金的外灘地段,妝容整潔的女士們都穿著細細的高跟鞋和黑色的小西裝,男士們都穿著筆挺的西服。后來,我才知道,小資們私下里管這種職場叫做“奶酪”職場。
何故?奶酪,中規中矩而又貌似高端,喜歡的人喜歡得要命,討厭的人恨之入骨。在這樣的職場里,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有清晰可循的模板和路徑,你所做的事情只是照章辦事、中規中矩。
第一天到公關部上班,我穿了暗紅色的開衫、灰色的長褲和細高跟的涼拖。下午喝咖啡的時候,主管的領導半開玩笑地說:“你的穿著,會讓有些人覺得不夠職業化。”看著她一身保守的黑色套裙,前不露趾后不露跟的鞋子,我就知道自己錯了。下班后,給自己的衣櫥來了個大掃除。黑西裝和黑套裙,是我那個季度的購物主旋律。
穿衣打扮的背后,是職場的生存與晉級法則。我發現,在奶酪職場上,創意與天賦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時候,安全與謹慎,再加上勤奮和尊重,才是最重要的品格。
舉例來說,我們的主管常強調:“要仔細查看任何拿到手的印刷品。一字一句都不要遺漏。”公司宣傳品一般都有七八道審核的程序,每一道都要照章辦事,每次審核都要走流程,不勝其煩。說實話,以我從前的風格,我很想對這“死板”的形式主義問幾個“Why”。但是,我卻在實踐中驚訝地發現,主管循規蹈矩的嚴謹作風,的確幫助我們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有一次,我們部門出去吃飯,當服務員拿來菜單和餐廳宣傳物的時候,大家竟然都拿起這些東西仔細看。
主管打趣說:“看來,你們都養成職業習慣了……”
大家笑起來,不過都是適可而止的那種笑。餐桌上,我不敢吃太飽,常常要檢討自己的坐姿和刀叉順序是否合宜。
看著這么安靜高雅的飯局,我忽然想念起自己以前的小公司。小公司屬于“草根”,然而大家關系融洽,飯局上常常推杯換盞。草根公司有自己的優勢:比如福利、比如休假自由、比如與上司相處時的輕松感……
從“草根公司”進入“奶酪職場”之后,當初的同事們都羨慕我“鯉魚跳龍門”,工資翻幾倍。她們可不知道,奶酪職場的開銷也是從前的好幾倍,而且那種“到哪里都中規中矩,誰做事都四平八穩”的感覺如同小家碧玉嫁到豪門。
一入豪門似海深,想再回到草根公司,幾乎是不可能了。為何?眼界打開了,更喜歡奶酪職場的平臺;薪水倍增了,雖然“月光”的現實短期內無法改變;更要命的是,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同化得“高瞻遠矚”——看問題,開始從系統和整體的角度去考慮。當我再和從前的同事老板吃飯聊天時,我發現我們對相同事物的看法,已經迥然不同了。他們看微觀,我看宏觀;他們講人情,我講規范;他們喜歡“馬馬虎虎”,我喜歡“明察秋毫”。
假如再跳槽,我肯定還是選擇奶酪職場。雖然,我也常會痛恨其中的死板,咒詛它是如此扼殺了創意與自由,將職員變成了流水線上的螺絲。然而,奶酪職場的“公平文化和規范模式”,又帶給我極大的安全感。當我意識到,職場里的規則不是為了我一個人,而是為了公司整體而設計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生存并晉級的唯一道路是改變自己,從而適應規則。
至于個性,我盡量“帶著腳鐐跳舞”,比如買顏色各異“有趾有跟”的高跟鞋,在黑色西裝或套裙里穿性感火辣的內衣“給自己看”。再比如,當一天中規中矩的工作結束后,我也會一邊跑樓梯,一邊大聲唱歌。
我想再過個幾年,我就會逐漸達到“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了。而那時,或許我已經愛奶酪職場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責編/詩坤shikun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