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男人開著寶馬還鄉，到了山鎮，竟然迷路了。

男人搖下車窗，問鎮上的人：“老鄉，去夢村怎么走？”

鎮上的人看看男人，又看看男人的寶馬，茫然地搖搖頭說：“不知道。”

山鎮修了不少樓房，到處都在施工，又在修建新的樓房，或者進行道路改造。變化真大啊，男人感嘆道，心里又困惑：鎮上的人怎么都不知道夢村在哪里？又好笑：自己作為一個夢村人，連回去的路都忘了！

男人在鎮上轉了幾圈，終于找到方向了，一條新修的水泥公路應該是通往夢村的。

男人把車開上那條公路，緩緩行駛，不時探出腦袋欣賞路邊的風景。兩邊的田地里看不到熟悉的水稻了，或者荒蕪，或者做了其他用途。水泥公路依山傍水，蜿蜒盤旋，隔一陣就會看到一棟新修的樓房，都是空殼架子，沒有人住。路上也不見一個人。這是在夢村嗎？男人恍若在夢中，記憶中的夢村人聲鼎沸，雞犬相聞，牛羊當道，到處一片生機勃勃，跟眼前完全不一樣的。

男人開著寶馬繼續前行，眼睛忽然一亮，一棟長長的老屋出現在面前。這是一棟木結構的老屋。記憶中的夢村也有這樣一棟氣勢恢宏的老屋，里面住著十幾戶人家，整日歡聲笑語，連綿不絕的熱鬧，如今卻顯得很寂寥。

男人下了車，走近老屋仔細欣賞起來。古舊的木板壁上布滿灰塵和蜘蛛網，進屋的階沿上也長出了青苔，顯然很長時間沒人住了。老屋的外邊是一個吊腳樓，一條清澈的溪水從下面潺潺流過，和記憶中夢村的老屋完全一樣。

男人正看得入迷，忽然聽到吱呀一聲，中間的一扇門傳來響動，沉寂了幾秒鐘，又聽到吱吱嘎嘎幾聲輕響，好像有人。男人朝那邊走過去，門艱難地打開了，一個銀發婆婆扶著手杖慢慢走出來，茫然地望著男人。

男人喜出望外，恭恭敬敬喊了聲：“婆婆。”婆婆沒有反應。男人大聲說：“婆婆，你好！請問這是夢村嗎？”婆婆說：“什么？你說什么？”男人明白了，婆婆完全聾了。男人累了，轉身離去，忽然發現一個赤條條的小男孩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渾身濕漉漉的，正一聲不響地好奇地瞧著這個不速之客。

男人一陣驚喜，問：“小朋友，這里是什么村？”男孩答：“這里是山鎮。”男人說：“這不是夢村嗎？”男孩搖搖頭：“不是哩。”男人說：“那你知道夢村在什么地方嗎？”男孩又搖頭。男人又問：“你爸爸媽媽呢？這屋場上的人呢？”男孩說：“打工去了。他們都到外面打工去了。這個屋場上就只剩下我和老婆婆兩個人了。”然后又說：“叔叔，你是從外面來的嗎？外面很遠嗎？”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感覺自己就像在夢中一樣。

男人告別了老屋，順著公路前進，又看到一棟很漂亮的紅房子，像是辦公樓。可記憶中這個地方是一所學校，夢村的孩子們每天都踩著芬芳的泥土路來到這里上學，老遠就能聽到朗朗的讀書聲。男人從讀書聲中醒過來，車開了很久，終于又看到人了。

在一家新修的酒樓門前，幾個女人坐著聊天。男人把車停在路邊，走過去問：“美女，這里是夢村嗎？”

一個女人說：“這里不是夢村。”又一個女人說：“這里是石鎮。”再一個女人說：“這條路往東是水鎮，往西到邊城，北邊是山鎮，南邊是荷花鎮，沒聽說有夢村呀。”一個涂口紅的女人看著男人的寶馬，說：“大哥，你找夢村做什么呀？”頓了頓，又低聲問：“要不要進去按個摩？”男人鉆進寶馬一溜煙上了路。

男人徹底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