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看新聞,港星黃日華因對病重的老父不聞不問,近日被繼母聲討。這里面有多少隱情暫時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父子關系不會出現在亞歷山大·佩恩的電影里,他的電影,是稍高級的雞湯,新片《內布拉斯加》里也有衰老、父子關系,卻都籠罩在一片溫情的柔光里。
父親叫伍迪,很老,在雜志上看到抽獎邀請,以為自己中了100萬,不聽家人勸阻,打算走到內布拉斯加的林肯市去,領那個獎。小兒子終于看不下去,開車載老父去領獎,途中路過老人當年生活過的小鎮,停留幾天,老人嘴不嚴,又有點衣錦還鄉的得意,逢人就講中獎事,終于激起小小波瀾。但也正是這旅途和這些波瀾,讓老人過去的生活復現,兒子也因此了解了被貼上酒鬼標簽的父親。這樣的電影,當然要有一個點題的結尾——兒子賣掉自己的車,給父親買了一輛小貨車,讓因為酗酒被吊銷駕照的父親開了一小段,他們經過小鎮、老房子,開向荒野。
之所以把結尾講出來,不擔心被指責為劇透,是因為《內布拉斯加》的整個框架,都不難猜到。雞湯類電影的設置,這里面全都有,倔強的父親,潑辣的母親,悶騷的兒子,以及寬容、諒解和撫慰。只看它怎么用細節去實現和構建。
《內布拉斯加》的主角,是一個“父親”。之所以打上引號,是因為他不是某一個父親,甚至不是某一類父親,而是一個“父親想象共同體”。這個父親,是整個社會經過無數次創作、篩選、討論確定下來的,他善良、平和、高大、吃苦耐勞、內心深沉,有點小瑕疵,例如酗酒、自負、執拗,或者像《內布拉斯加》里的老伍迪那樣,老在希求來自上天的獎賞,但他能滿足大多數人對父親的全部想象,是各種優點和缺點,經過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后的平均。
這正是雞湯類作品的重要特征:設定人物共同體、精神共同體,給出一個經過平均的理解,用這種平均值去實現溝通、撫慰、告解。尤其是“父親”,更是一個輕易不可冒犯的精神共同體。但現實世界里,父親千姿百態,兩代關系千奇百怪,父親可以丑惡,父子關系可以猙獰。所以我喜歡張楚,他敢于說:“我的爹他總在喝酒是個混球。”
問題在于,將雞湯熬出美感和可信度是非常難的——如果你肯拋棄成見,承認雞湯也需要美感的話。亞歷山大·佩恩是個優秀的雞湯熬制者,他主掌的電影每部都是《上等雞湯熬制指南》,他是個富有創造力的編劇,他的創造力表現為不停重復同一個故事,每次還都能找到全新的細節體系,給故事賦予新意。他也是個謹慎的導演,讓整個電影內斂而克制,以免讓人們過早發現他的企圖。
就像《內布拉斯加》,雖然是單線,卻因為獨特的細節顯得饒有趣味,雖然并不戲劇性,但職業演員和臨時招募來的演員松弛而生活化的表演卻給了它足夠的戲味,還有黑白影像,配樂里的口琴和吉他,還有荒野、風、寂靜的房子、呆坐在老宅門前的老人們。這一切都如此動人。
杯酒人生(Sideways,2004年,126分鐘)
兩個男人在人生低谷奔向葡萄酒之鄉、尋找慰藉的故事。佩恩2004年的作品,獲得第77屆奧斯卡獎5項提名,最終獲得最佳改編劇本獎。這個故事2009年被日本人翻拍,佩恩擔任制片人和編劇。
后裔(The Descendants,2011年,115分鐘)
中年商人的妻子因意外成為植物人,而各種需要他作出抉擇的事務也紛至沓來。亞歷山大·佩恩2011年的作品。第69屆金球獎5項提名,最終獲得最佳劇情片和男主角獎;第84屆奧斯卡5項提名,最終獲得最佳改編劇本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