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袂飄飄中親近宋人

吳震宇

在中國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宋朝是個非常有意思的時代。一方面，它因為軍事上的孱弱屢遭北方異族的打擊，最終亡于蒙古;另一方面，宋朝又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經濟發展、文化藝術與科學創新高度繁榮的時代。陳寅恪先生說過：“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然而對于繁華一時的大宋王朝，今人總缺乏感性的認識，宋人穿什么衣、著什么裳、怎樣打扮？沒有這些鮮活的影像，大宋王朝的繁華于我們，總覺得如霧里看花，沒有真切的感受。近日有幸拜讀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杭州畫家、宋史研究專家傅伯星所著《圖說宋人服飾》一書，眼前頓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傅伯星先生是專業畫家出身，工界畫、連環畫，又因為他生在杭州，長在杭州，對宋代歷史由喜愛到鉆研，由鉆研到精通，現已成為宋史方面卓有建樹的專家，先后出版了《南宋的杭州》、《南宋皇城探秘》、《岳飛正傳》、《宋畫中的南宋建筑》等多部宋史專著，與此同時，傅伯星先生也一展他在繪畫方面的長才，創作了《望海樓圖》、《臨安年市圖》、《天街暮雪圖》等大型壁畫，還合作編繪了大型連環畫套書《南宋風云錄》等。在此基礎上，這本《圖說宋人服飾》的誕生，應該是水到渠成。

以我這個歷史兼繪畫愛好者的眼光看這本書，《圖說宋人服飾》具有兩大方面的價值。首先是史料價值。說起來也許很多人不知道，我們漢族人在宋朝以前不怎么穿褲子，而是“上衣下裳”，上面穿衣服，下面像蘇格蘭人那樣，穿裙子，所以《禮記》中才提出“勞毋袒，暑毋褰裳”，干活時不能光膀子，夏天也不能把下裳提起來——因為不穿褲子容易走光。直到宋朝，從皇族貴胄到普羅大眾才流行起了上衣下褲的穿著方式，進而奠定了此后1000年中國人的服飾風格，從這方面說，宋朝對于中國服飾史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而此前所有的服飾史研究中，居然沒有一本論述宋人服飾的專著，如同研究佛經翻譯不談鳩摩羅什、研究書法藝術無視《蘭亭集序》一樣，這段空白非常令人遺憾。當然，1000年前的宋朝并無影像資料留存，要寫這樣一本系統性論述宋人服飾的專著談何容易！傅伯星先生以其專業獨到的學術眼光，耐心細致的考證精神，做了大量的資料搜集整理工作，從宋人繪畫中找，在宋人造像中覓，古寺壁畫、寶塔磚雕……只要與宋代人物服飾有關的一切都收入他眼中筆底，并將之分門別類，帝后、官員、文人、庶民、女性、童子、僧道、樂舞、軍將，各種身份的人物均有圖繪和文字說明，冠、冕、帽、巾、衣、褲、鞋、履、服飾紋樣周身說遍，如此全面、系統的論述可以說前所未有，不但填補了中國服飾史研究上的空白點，更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

其次是美術欣賞方面的價值。傅伯星先生長期擔任報紙美術編輯和繪畫創作工作，曾主持創作了多幅大型風情畫與壁畫，我也曾策劃、出版過他編繪的大型連環畫套書《南宋風云錄》，深知他是位具有很高的造型能力與線描功力的畫家。在這本《圖說宋人服飾》中，配圖多采用線描形式，帝王將相、僧道軍民……各種人物造型生動傳神，衣紋線條清麗簡潔，信手翻看，千姿百態的宋人形象躍然紙上，栩栩如生，以此書配圖高超的線描功力，用來作為美術欣賞之用，也別具風味。

傅伯星先生這種將歷史與繪畫有機地結合起來，以史帶畫，以畫證史，史畫結合的著書方式，讓這本《圖說宋人服飾》不但是本學術的書，也是本情趣的書，更是本文化的書，通過他的生花妙筆，我們得以撥開歷史的故紙堆，在衣袂飄飄中親近宋人，感受到中華民族燦爛的文明原來和我們如此貼近，這也正是此書最大的魅力所在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