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假日沒有她

進入更年期的敏感年齡，煩不勝煩的情緒時常莫名地襲來。要是平時她能忍著不發(fā)作，可是今天她顯然無論如何忍不住了;她怒氣沖沖的腳步咚咚地在幾個房間回蕩不止，終于向他大聲質(zhì)問：“你還能為我做什么呢？是讓你出去賺大錢、買房置地嗎？讓你辦點兒事怎么就那么的難呢？！”她感到從脖子到胸腔透不過氣來，就要窒息一樣地難受，崩潰的她什么也不想干，好像就等著這么一天的到來。

“難道連這你都不能幫一幫？”他聽到她又一次這樣地傷他自尊心，氣憤得臉變了顏色，扭曲得煞是恐怖難看，用力粗暴地伸手朝她拽了一把，她好似被他揍了一頓地讓她無法忍受，她的嗓音立刻可怕地提高八度對他吼道：“我馬上給警察掛電話，那么你就等著好了！”

其他姐妹還挺羨慕她還有月經(jīng)來，更年期的年齡了嗎！這一天脾氣很焦躁，點火就著了，他對她兒子的事兒從來不理不睬，以前有什么事情要辦，她總是鄭重其事地求他幫忙，是呀！那畢竟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大凡事情辦完，她總是想辦法犒勞他，讓他滿意，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給他養(yǎng)成了一個毛病，他成了這個家的首長大人，只動嘴不動手的甩手掌柜，到了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程度，而且還得被人家供奉著，嗨！這是在他的國家，他當然比她懂得這里的生存法則和游戲規(guī)則，他說干什么、怎么干，她從心里往外地信任，沒有一絲一毫的質(zhì)疑。

他又開始發(fā)牢騷了，大凡這個時候，他要先擺出一大堆問題的難度，根本就不是那解決問題的答案，讓你不得不耐住性子聽他啰嗦下去，心想下一次絕不勞你大駕。于是她只能氣沖沖地又轉(zhuǎn)向兒子：“你只問他幫還是不幫，如果他要是說“Nein！”你就不要再求他，長點兒記性記住了沒？”兒子茫然地看著她，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兒。

“什么時候你能料理自己的大事小情，不要家長跑前跑后地為你操心、張羅你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就是你能夠離開家，過一個獨立自主的生活了，否則你就要虛心學習，把人家的本領都變成你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與兒子說，好像今天的戰(zhàn)爭與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有直接關系。

他們吵架的導火索經(jīng)常是因為怎么幫兒子，過后兒子總說要搬出去住。不一會兒兒子又來問她：你出生在哪里？我們是什么時間出國的？爸爸的生日是哪年哪月哪日？她記得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告訴他了，他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凈，她疲憊得無語以對，只能耐住性子再次告訴他填完那張表格。

如果兒子獨立了她不就解放了。她也可以選擇自己的自由了，也許她首先就是離開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越想越期待那么一天，現(xiàn)實距離她還是很遙遠，盡管當初是為了兒子的前途，也為了自己新的婚姻生活，他與她見面后的那句話至今沒有忘記：“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就是因為這句感人至深的話，才使她毫不猶豫地萬里嫁給他，可是多少年過去了，她不認為自己的生活怎么幸福。

在同一屋檐下睡覺，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這么多年了，他始終不認她的兒子，倒不是他沒有工作、沒有經(jīng)濟收入能力。他也有過自己的孩子，他大半輩子都是為了孩子而活，活在世俗之中的忙碌，輪到現(xiàn)在孩子長大成人了，他是個現(xiàn)代人少見的沒有手機、電腦、汽車的人，送給他人一臺又一臺電腦，手機放在抽屜里不用，汽車賣掉買張公車月票，他的生活簡單、節(jié)儉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早晚面包，中午一頓熱飯足矣，與現(xiàn)實脫節(jié)格格不入，沒有世俗的物質(zhì)追求，但是他時常出門遠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當他再次告訴她又要整裝待發(fā)了，這一年他獨自一人已經(jīng)度假五六次了，這一次她已無力再質(zhì)問什么了，忽然間她轉(zhuǎn)過了這個彎，原來他的生活里早就沒有了她。她心里的憤怒之火，一直持續(xù)燃燒不滅，她狠狠地說：離開他的那一天就要到來，只要還能熬過“世界末日”。

【首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雙年獎（2012-2013）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