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道歉進化史

方樂迪

2月12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翁鋼糧就“兩張叔侄冤案”和“蕭山五青年搶劫殺人案”兩起錯案道歉。此前，浙江方面已有多個部門致歉。現如今，官員致歉、道歉、檢討已相對普遍。但官員因何道歉，怎樣道歉，道歉效果又如何呢？

道歉官員級別不斷升高

2000年，中國官員似乎還都不習慣面向公眾道歉。那一年河南省相繼著了兩把大火：焦作大火和洛陽大火。死了不少人。然而，翻看當時的新聞，并沒有任何官員就這兩起災難向公眾道歉。

但之后幾年，官員道歉漸入常態。2005年11月23日，吉林市委書記矯正中對“吉化11·13事件”給哈爾濱市市民帶來的飲水安全問題致歉。2006年，云南省曲靖市副市長王喜良就“11·25”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通過電視直播公開道歉。

此外，道歉官員的級別也不斷提高。2004年吉林中百商廈火災，時任吉林省省長洪虎通過媒體罕見地向人民兩次道歉。消息傳出，叫好聲一片，道歉遂取代火災成為媒體新的熱點。

2007年全國兩會上，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和國家環保總局局長周生賢兩個人分別就各自分管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公開向代表和公眾致歉，其中周生賢還當場鞠躬。

而溫家寶在任總理期間，也多次道歉。最廣為人知的是2009年10月12日，因為在一篇公開發表的演講稿中搞錯了巖石類型，他給新華社總編室寫了親筆“道歉信”，并要求向全國播發。在信中，溫家寶將講話稿中的“火山巖”更正為“變質巖”，并向廣大讀者致歉。

而現任領導人中，也曾有過道歉舉動。新一屆政治局常委在全世界的共同矚目下于2012年11月15日與媒體記者見面。新當選的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發表演講前，微笑著向大家致歉：“讓大家久等了。”不經意的一句話頓時讓記者會全場的氣氛輕松起來。

道歉內容更細更小

縱觀官員“道歉史”，可以發現，事由多集中在安全生產事故、司法領域。近幾年，影響比較大的安全事故，多有官員道歉的身影。2013年，吉林德惠禽類加工廠6·3特大爆炸燃燒事故，吉林省省長巴音朝魯在國務院調查組第一次全體會議表示自責和道歉。

2013年11月，中石化董事長傅成玉就青島輸油管爆燃事故向青島人民和全國人民致歉。

安全生產事故中礦難最為常見，為礦難道歉也就相對較多。2007年，山西臨汾市長就洪洞礦難向全市人民公開道歉。2009年，山西屯蘭煤礦發生瓦斯爆炸事故，時任山西省省長王君哽咽著向死難礦工及礦工家屬致歉。2013年，貴州省副省長對馬場煤礦事故道歉。

因司法事件引發的道歉也不少。2013年12月，遼寧警察錯抓黑龍江官員后登門道歉。也就在同一個月，青海警方就“跨省抓錯女子”向當事者及家人道歉。

近些年一大批冤假錯案受到輿論關注。不少無辜受害者得到平反、補償，相關的部門和官員也進行過道歉。

2010年，蒙冤入獄多年的趙作海被釋放，河南省商丘政法委書記王建民代表政法部門向趙作海表示歉意，“你蒙冤入獄11年，我們認為這是商丘政法部門的恥辱。”

近年來，隨著民眾權利意識的增強，涉及民生領域的道歉也逐漸增多。2011年兩會期間，在回應一些地方為了完成節能減排任務，采取拉閘限電等措施，時任國家發改委主任張平說：“這不是我們的初衷，這樣的一些做法也是不妥當的，我也如實地向社會作出檢討。”

由于互聯網的普及和傳播效應，官員的一些言行受到監督，并引發他們為自己的不當作為表達歉意。

2012年，鄭州引黃灌溉調蓄工程蓄水儀式現場，主辦方鋪紅地毯歡迎出席官員，引發輿論不滿。事后，鄭州市政府新聞辦就此發表聲明致歉。此外，還有多起政府部門PS照事件引發的道歉。2013年，因官網發PS照，安徽淮南城建委道歉。2011年，官員懸浮視察照遭網友PS，四川會理縣官方認錯致歉。

道歉方式與時俱進

官員道歉的方式多種多樣，有書面道歉、口頭道歉、登門道歉、會場上道歉、媒體上道歉等方式。比如，2007年1月，深圳市政府就“梅林關”的堵車事件，發白皮書向全體市民道歉。

2007年，山西黑磚窯事件中，勞動保障部等三部委在太原召開的新聞通氣會上，時任山西省省長于幼軍代表山西省政府向受到傷害的農民工兄弟及其家屬表示道歉，向山西人民檢討。2011年，時任鐵道部部長盛光祖在鐵道部黨組會和全國鐵路系統電視電話會議上，就溫州動車事故檢討并道歉。

而隨著網絡的普及，通過網絡、微博道歉的日益增多。

2011年，網友zhangou2952在天涯論壇上發表了名為《致貴州省長的一封信》的帖文，文中提到，貴州公務員招考部門辦事效率低。對此，貴州省省長趙克志在天涯論壇發帖感謝了網友對該省公務員招考工作的監督，并代表招考主管部門向廣大考生表示歉意。

2013年7月，新浪微博實名認證的貴州省副省長陳鳴明轉發了一條美國槍擊案微博，在與網友的互動評論中稱“一些不愛國者為敗類、人渣，應該趕緊去美國，不要說自己是中國人”，此番言語在網上引來網友質疑。事后，陳鳴明發布長微博致歉，稱監督批評本身就是愛國的表現，有話應當好好說。

道歉效果不盡同

對于國家領導人的道歉，公眾從領導親民的角度看待，普遍給予肯定。比如，前文提及的溫家寶因為在一篇公開發表的演講稿中搞錯了巖石類型，親自寫致歉信就感動了不少讀者。貴州省副省長陳鳴明就不當言論發微博道歉，也受到相對的好評。

當然，不被民眾理解和原諒的道歉更多。2010年，河北省保定市某單位實習生李啟銘在河北大學醉酒駕車肇事后，傳說他口出狂言“我爸是李剛”，引發輿論聲討。其父，時任保定市公安局北市區分局副局長的李剛接受了央視采訪，向受害人及家屬表示誠懇道歉，痛哭流涕并深深鞠躬。但此舉被指作秀，引發新一輪的批判。

2012年11月16日，知名電視人楊錦麟在微博上爆料“杭州蕭山機場出租車管理無序，價格昂貴”。隨后，杭州市副市長親自致電楊道歉。當晚，楊錦麟發出了“張副市長深夜道歉”的微博，這引發了輿論的質疑。有網民認為副市長道歉是因楊錦麟微博投訴的“名人效應”，普通市民投訴估計不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2008年三鹿奶粉事件中，石家莊市政府兩次道歉，都未取得公眾諒解。這道歉信措辭奇特：“政治上敏感性差，站位不高，只是就事論事，就請示說請示，對事故缺乏政治上的敏感性。”顯然道歉者經過了字斟句酌的細細思量，其含義頗為耐人尋味。然而公眾輿論的批評卻很直接：石家莊市政府的歉意，看來主要是出于給上級機關惹麻煩的內疚，而非發自內心的懺悔。

道歉后被免職的官員也不少。2007年，山西臨汾洪洞縣發生特大礦難，臨汾市市長李天太通過媒體向社會及死難者家屬表示道歉。較之前的官員道歉，他的道歉信中明顯多了個性化的情感表達，例如“徹夜難眠，內疚不安，再三自責”，一連四個“愧對”，以及“破碎的家庭”、“忍受巨大悲痛的死難者家屬”等。不過道歉之后，李市長最終難逃免職命運。

對于官員道歉，輿論整體上還是給予肯定。但隨著道歉事件逐漸常態化，公眾也產生了“審美疲勞”，有影響的官員道歉事件也漸漸減少，道歉后的效果也不盡相同。公眾在期待官員道歉的同時，更期望相關問責的到位，避免道歉淪為一種公關方式和職能部門、官員“規避責任”的工具。

（摘自《新華日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