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亞楠
文章以“暗夜”為名,以“大鳥”從城市到農村的行蹤為線,一則編織一條隱藏的寓言,展示“大鳥”這只生活在社會邊緣的小偷的生存狀態,一則表現中國社會無論是“城”還是“鄉”都在欲望和糜爛中失落,不復為精神棲居的土地。
大鳥,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唯有對爺爺溫存的懷念,溫暖他在這世界上冰冷的存在。大鳥淪為暗夜的飛鳥,無法在陽光底下行走的小偷。但即使作為小偷,他依然保存著一份爺爺給予的純良,比如農婦的禮金他默默送了回去,并給自己訂立了“三不偷”原則。這讓人不禁想起一句壯志凌云的口號叫“盜亦有道”。他也曾在為爺爺添墳后繼續以偷為業,只是嘴角那抹苦笑,正透露了他心底的無可奈何,無論是對改變自己現狀的能力,還是對這個他失望透頂的社會。大鳥生活在社會的邊緣,他渴望在陽光下腳踏實地活出自己的尊嚴,只是他在世間煢煢孑立,沒有親人幫襯,更無社會伸來援助之手,等待他的只有冷冰冰的110。
大鳥,雖在暗夜中如鬼魅般游移,但他自始至終渴望在自由的天空飛翔,這似乎是一只懷抱哲學情思的大鳥。他在追尋,從充滿欲望的都市,轉向心中想象的樸實寧靜的村莊,追尋一片寧靜的靈魂居所。在他的追尋中,五光十色的霓虹都市的糜爛,淳樸鄉村的空巢現象與變質,一一道來,流露出作者對當代社會現狀問題的審視與不滿:一,男人包養情婦小三的不忠,女人甘愿與任何男人媾合的空虛與欲望;二,大學生無法正常就業,年邁父母為其送禮買關系的權錢交易和對當代大學生的失望;三,樸素的鄉村受著繁華都市的引誘,一步步走向欲望,走向空虛,走向死亡的現狀;留守兒童、留守婦女、留守老人成為這場追逐的犧牲品的殘酷現實。若說選擇回故鄉之時,他對鄉村的想象是美好淳樸的,那最后選擇自己報案進勞局,則是他最后一絲希冀的徹底破滅。
文章的每個問題都引人深思,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民風,到底怎么了?不過,讀完《暗夜》,掩卷之時,我們并沒有被咄咄而來的質問壓迫得無法呼吸,這要算是藝術形式的功勞了。初讀,似曾相識,讓人不禁想起歐洲中世紀風靡一時的流浪漢小說。社會底層人眼中的人間百態,既鮮活又新穎,更以底層人的獨特視角,揭示平靜無波的社會現實中存在的種種荒謬與丑陋。《暗夜》借助大鳥的影子作為敘述者,“形影不離”的優勢,讓它全面描繪出大鳥的生活軌跡和心態神態變化,同時,以幽默諷刺的語言和態度,令全文諷中帶笑,笑余引思,不覺壓抑與沉重。
大鳥,從鄉村飛到城市,又從城市飛回鄉村,最終選擇走向牢籠。他原本可以逃走的,可是他沒有,也許,對他而言,無論是鄉村還是城市,不再是可以安心休息的鳥巢,而是無形地綁架他呼吸和飛翔的縲紲。對城市和鄉村的雙重失望,讓他的靈魂投降了,是對現實,對無望的社會。我們同情這只大鳥,又失望于他的投降。
我們再想,社會現實是否真的已經腐爛到無藥可救?鳥群是否也沒有經過掙扎便一波波飛向絕望?我們該在這社會上如何自處?我們又該如何去改造我們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