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農
追夢年代里晃悠的羊角辮
◎吳一農
記得,高二的最后一個學期,我轉學到家鄉的一所鎮上中學,那年國家剛恢復高考制度,消息只是在民間口口相傳,我便暗自給自己下了“軍令狀”把一百多天的日子當成一千天來用。前排的同學黃是一位單眼皮大眼睛的姑娘,二只羊角辮總在眼前晃悠,讓我的意識像蝴蝶一般。老師總能明察秋毫,不時的點名讓我回答問題,似乎要讓這自由的思緒回過神來。每次我從嘴里擠出夾雜著湖南尾音的四川話,總能遭到全班女同學的嬉笑,使我臉上火辣辣的。這是個毛頭小子正常的反應,讓人覺得幼稚可笑。
故事不會就這樣結束。高中畢業晚會那天,學校
食堂打牙祭,還上了包谷酒,我平生第一次知道酒的味道。飯后,大家一試身手馬桌子擺成幾個長條,上面擺著花生、瓜子,還有香煙。醉意悄濃,我又把第一只煙點燃了。這時,同學們都拿出了自己的通訊錄,相互贈言并留通訊地址。我卻無心出手,眼里尋覓的只有羊角辮。在墻角的旮旯里,黃正在看著自己的通訊錄。我旁若無人似沖了上去,抓緊了那只纖細的手,木訥了幾句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的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絕對沒說我愛你之類的話。興許,只是小毛孩那初春的火熱光芒,總算讓這雙單眼皮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瞅了自己一眼,手也捏得更緊了。同學都很興奮,沒人顧及這對有情人的演義。
其實后來很很平淡,平淡得這段情感已直到盡頭了一樣。我回戶籍所在地參加高考,而名落孫山。黃進了一所中等專科學校,開始了佼佼者的學生生涯,幾年后,毛頭小伙子的時代已過,人便現實起來了。這時我倆都不再年少氣盛,現實生活中的諸多無奈,已在磋砣的歲月里把棱角磨平,捏圓了。在一次探親期間,我了解了黃的狀況,知道她現狀還處在未婚狀態,便給她去了一封重溫舊夢的信箋。半年不見回音,我熬不住了,便和本單位的另一個她好上了。再收到她深情的回復后,我已沒了濤聲依舊的浪漫。可能是抱怨黃沒能及時答復自己已快丟失的愛情,這樣開門見山尋覓,卻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同時,我懼怕那片飄逸著巫山云霧的天空,守著秀麗無比峻峭的山峰,腳下卻邁著步履蹣跚步伐躊躇。兩人誰也不相讓,拎著一段日子互不通信。然而,我又不甘心甩掉這一份回憶,便你住長江頭,我居長江中的海策。黃卻很樸實的一句話,你上來吧。
撐不開的天空只有烏云密布,我終究沒有與黃談婚論嫁。在與現在的妻子結婚時,我厚顏地邀請黃參加自己的婚禮。頭天,黃來了,我在喜樂中,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這樣的見面是我們倆誰都不曾設想,黃當晚就要回,我想讓她分享儀式快樂,巧言花語地極力挽留。黃不依從,讓我送自己上火車,我出于禮節答應了。一路沉默,可在上火車的瞬間,那雙單眼皮的大眼睛還是落淚了。我也如同一個馬上就要被淹死的人看到水面平飄著一個水泡,而拼了命地去抓一樣,想一下把黃抱在懷里。黃用手擋了一下,并用纖細的手指頭,在我的手背上重重地劃出了一道傷痕。
這些感情上的記憶十分重要,即便上了年紀,倘若在內心深處仍保留著這樣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那就如同體內始終點燃著的一盞暖爐,不會孤寒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