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報業的自救之路

吳倩

傳統報紙面臨著巨大挑戰。停印紙質版、更換主編的消息層出不窮，頻繁之極讓人驚訝。經濟虧損持續增加，數字戰略還未顯成效。而想要取悅復雜多變的新一代讀者更是件不容易的事。

歐洲報業的處境亦是如此，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多數歐洲的傳統媒體已落后于數字革命數年之久，直到最近他們還在嘗試進行包括實施收費墻、引入數字技術、敘述方式二選一等在內的改革。與此同時，破產不斷蔓延，裁員幾乎每周都在發生。

西班牙

當歐洲其他國家經歷報業的輝煌時代時，西班牙是個例外。如今，它卻未能例外，報紙的衰退之潮也蔓延至此?！秶覉蟆罚‥l País）是西班牙國內的一家大報，創刊于1976年5月4日，總社位于馬德里。2007年，該報的日發行量是40萬份，今年5月卻下滑至26.7萬份。廣告收入縮水60%之后便一直沒有恢復。

《先鋒報》（La Vanguardia）是西班牙另一家報紙，總部位于巴塞羅那。該報網絡版負責人昂里克·謝拉（Enric Sierra）這樣說道：“2007年，我們一版彩頁廣告的售價是三萬歐元。現在，如果能以五千歐元的價格售出就算運氣好了?！闭劶爸饕偁帉κ帧都犹┝_尼亞日報》（El Periodico）將被出售的消息，他補充說：“如果有人已準備好幫他們還債，他們甚至愿意以一歐元的價格賣給他?！?/p>

伴隨著發行量和廣告的下降，裁員比例則不斷上升。西班牙《公眾報》（El Público）的160多名員工中134名已被裁員，全國性的日報《ABC》《國家報》以及世界報業集團（El Mundo group）旗下的三家報紙的裁員比例也相當高。

去年十一月，《世界報》（El Mundo）成為西班牙國內大報中第一家采用付費墻模式的報紙。借鑒《紐約時報》的收費模式，這家報紙自稱這一舉措十分成功，其新聞網站Orbyt的特色版塊已擁有2900名付費訂戶。不過，其中大部分讀者一開始就已訂閱了紙質版的報紙，而這類讀者正不斷減少?！秶覉蟆吩浲菩蓄愃频呐e措，但后來就放棄了。因為根據其市場調研報告，付費模式近乎于自殺。兩家報紙目前都已負債累累。

《世界報》所屬的意大利RCS媒體集團（RCS MediaGroup）CEO彼得羅·斯考特·約瓦內（Pietro Scott Jovane）在最近的一次訪談中提到：“只要質量好，內容豐富，讀者是愿意買單的”。然而，幾乎人人都同意，西班牙面臨的挑戰是如何讓大眾愿意為這種新的內容形式（線上）掏腰包?！稒C密報》（El Confidencial）網絡版的主編納舒·卡德羅（Nacho Cardero）就認為在西班牙基本不存在這種文化氛圍。

在少數成功的數字報中，《機密報》算是一家。這家報紙沒有紙質版，并以高質量的新聞著稱?！稒C密報》創于2001年（剛剛步入數字時代），擁有100名雇員，去年盈利100萬歐元，收入主要來源于廣告業務。其獨立訪客量已位居國內第三，僅次于《國家報》和《世界報》。卡德羅指出：“我們不受制于任何媒體巨頭或是政治黨派。西班牙的新聞出版業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往往因為害怕債權人和政治派別而偏離了新聞的客觀性和真實性”。

左派報紙《公眾報》創辦于2007年，這一創辦時間也就注定了其不幸的命運。在這一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由此導致在接下去的數年內全球經濟衰退，歐洲經濟形勢不斷惡化，而西班牙的債務規模也逐年增加。于是，Mediapubli媒體集團停止了該報的印刷發行，并以線上出版的形式運營。憑借180萬的讀者人數，現在《公眾報》已成為國內閱讀量最高的前十家報紙之一。相對于其他家報紙，該報更具創新意識，并充分利用網站內的視頻和TV資源，約37%的讀者通過Facebook訪問其網站。

法國

法國《尼斯晨報》（Nice-Matin）是法國地方性日報，如今卻瀕臨破產；左翼報紙《解放報》（Libération）急需1400萬歐元的注入資金；《法國世界報》（Le Monde）正在尋找新的主編，以帶領員工們制定出一套數字改革計劃。

法國新聞出版業正面臨數字化轉型危機。據法新社（AFP）前老板，現任巴黎一家新聞記者培訓學校的校長亨利·比格特稱，席卷全球產業的這股變革必然會波及法國。但是，法國報業卻缺乏準備。

盡管早在19世紀80年代神秘社團在英國已被慢慢廢棄，但是“法國卻沒有”，比格特校長指出，法國報紙仍然受到社團主義的影響。不過報紙上線后，情況可能會改變。同時，他提到法國政府持續不斷給予國內新聞出版業補貼，光2014年減免的稅收和費用就高達4.08億歐元，這無疑阻礙了產業的發展。“國家補助讓他們產生了‘錯誤的安全感，使他們自身缺乏改革意識和行動。”

像世界其他同行一樣，法國報紙也在數字轉型道路上艱難地尋覓著“盈利”良方。數字領域專家、巴黎政治學院副校長愛麗絲·奧朵（Alice Antheaume）指出了法國報紙面臨的兩大挑戰：一是如何說服記者同時為印刷版和報紙網站工作，二是如何讓內容掙錢，不管是通過“付費墻”模式還是擴展廣告業務（網站廣告業務目前還未被認可，與傳統廣告形式差距較大）。她還認為法國的特殊性在于它的語言將許多海外讀者拒之門外，付費模式所能獲得的收入有限?！翱梢哉f，我們缺乏全球影響力”，奧朵指出。

不過，黑暗之中還是冒出幾顆閃耀的星星。在經濟危機期間，法國《輿論報》（LOpinion）就是其中之一。作為一份小型日報，《輿論報》以及它的網站自一年前創辦以來就有著清晰的市場定位，并推出了付費模式。網絡版主編盧克·德·巴厚謝（Luc de Barochez）稱，他們準備在兩年內轉虧為盈。報紙老板尼克拉·貝圖（Nicolas Beytou）則依然看好紙質報紙?！拔覀兊膱蠹堖x擇了正確的模式”，德·巴厚謝主編補充道：“事實上我們的目標受眾是群決策者，他們依然在辦公室或是旅途中閱讀紙質報紙。”endprint

相對進入較晚的純新聞網站還包括Médiapart、Rue89、Atlantico以及Slate等。比格特校長認為，比起傳統媒體，上面的“新人”可能會更容易實施數字化戰略。因為，傳統媒體一開始建立的網站對用戶是免費開放的，一旦要推行付費模式，用戶就會納悶：為什么要為一直免費的東西付錢。

盡管每家報紙都受到紙質報紙銷售下滑的影響，但是法國不少地區的新聞出版業的發展依然呈現良好態勢。例如家族日報《布列斯特電報》（Télégramme de Brest）幾乎覆蓋了整個法國西部的比列塔尼地區，其中擁有90萬的讀者，20萬報紙訂戶，該地區差不多75%的居民人手一份。其網站從去年一月份開始收費，但是原先的訂戶可以免費瀏覽，以作為對他們忠誠度的獎勵。報紙主編塞繆爾·珀蒂（Samuel Petit）表示：“我們意識到比起不確定的廣告收入，如何留住這些忠實讀者更重要。”

《多菲內自由報》（Dauphiné Libéré）在法國東西部九個地區發行，并在地區新聞出版業中穩居前三。該報主編巴提克·巴爾提耶（Patrick Peltier）認為，盡其所能多樣化發展是報紙成功的原因。他們不斷推出各類產品，包括副刊、雜志、咖啡館讀物等，并與當地商家合作，提供印刷服務。關于全數字時代的來臨，他表示：“在未來，我能看到印刷的消失，但是我也能看到一個臨界點，那就是在線讀者數量超過傳統的讀者?！?/p>

德國

當這場全球風暴波及世界各地時，德國的情況似乎沒那么糟糕。德國付費電視推出晚，報紙售價高，報紙訂閱收入占比高，因此有可能會躲過一劫。

《明鏡周刊》是德國最重要的新聞周刊，也是在歐洲發行量最大的新聞周刊之一。雜志創刊于1947年，總部位于漢堡市，1994年推出網絡版，也是最先建立新聞網站的傳媒公司之一。公司明確提出將網站和雜志分開運營，采編團隊各自獨立。這一策略目前看來似乎已顯成效。其網站Spon已有了廣泛的影響力和知名度，15年里一直是國內最受歡迎的網站，而《明鏡周刊》紙質雜志每周的發行量約為100萬份。

盡管雜志的線上版在2014年還算是成功的，但是在四年多時間里它的排名已下滑至第三名，雜志周平均發行量都不足90萬份。去年，《明鏡周刊》在“棱鏡門”事件中的表現剛剛獲得了不少英美國家的讀者青睞，但是在11月其網站卻縮減了英文內容。雜志計劃在2015年1月調整刊物發行時間至周六，以便在急速變化的數字時代搶占新聞制高點。

商業雜志《地平線》的記者羅蘭·平普爾（Roland Pimpl）這樣說道：“如今，為了更好地實現品牌整體運作，德國所有大型的報紙和新聞雜志都在嘗試用一支編輯隊伍來審查各種載體上的新聞稿件，不管是印刷的、網站上的還是移動設備上的?！彼J為對于新聞出版業的發展來說，這是明智的。主要因為這一舉措意味著所有新聞將由同一個編輯部發出。

還有一些出版商嘗試了更徹底的轉型。德國《世界報》（Die Welt）將更多的預算劃入數字運營，數字編輯人員遠超印刷版的，后者只剩下了一只12人的團隊（包括設計師和圖片編輯）。該報的編輯簡·埃里克·皮特（Jan-Eric Peters）提到，盡管他們從2006年起就開始實施“數字化第一”戰略，但是要想打破舊習慣需要做得更徹底。不過新戰略并不會影響報紙的質量?！熬拖裎宜A期的，沒有讀者發現報紙不一樣了。從本質上看，編輯隊伍精簡后，大部分讀者甚至覺得我們的出版物更好了。”

《世界報》的幸運之星來自于它的母公司德國報業巨頭斯普林格集團（Axel Springer）。作為歐洲最大的報紙出版商，斯普林格集團還擁有《德國畫報》（Bild）。這份報紙穩居全球最暢銷的非亞洲報紙的地位，也是德國國內最成功的新聞網站。因此，《世界報》的經濟壓力相對較低，可以放開手大膽試驗新的模式了。

《世界報》網站的“付費墻”模式與美國《紐約時報》、英國《每日電訊報》相似，允許用戶每個月在同一瀏覽器上免費閱讀20篇文章。近期有消息稱《南德意志報》（Süddeutsche Zeitung）準備在今年冬天推出類似的付費模式?！兜聡媹蟆肪W站則是通過人物訪談等專題文章吸引讀者網上訂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