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娃傳》看唐人的愛情婚姻觀

◎張 珂

從《李娃傳》看唐人的愛情婚姻觀

◎張 珂

《李娃傳》主要講的是男女之間的情愛關系，所以，從這部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唐代人民的愛情婚姻觀。李娃與滎陽公子的愛情是在一見鐘情且又相濡以沫的互相關愛中建立起來的。他們之間有真情，有危難中的相互扶持，他們的愛情之所以結出碩大的果實，是因為他們為封建家庭建立了龐大的家族利益。

李娃傳 愛情婚姻觀 兩情相悅 科考奪魁

《李娃傳》是產生于唐代中葉的一部傳奇代表作。這部傳奇著重表現長安娼女李娃與貴族子弟滎陽公子的愛情故事。滎陽公子出身高貴，他來自一個“時望甚崇，家徒甚殷”的家庭。作為出身下賤，且從事不齒于言的行業的李娃，怎樣躋身于上流社會，是一個問題。要讓人民大眾與封建家長接納娼女李娃，需要給他們以合理的解釋，這個解釋至少是他們能理解接受的。在唐代，《李娃傳》源于說話藝術《一枝花》，相傳白居易還和友人為了欣賞《一枝花》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作為《唐傳奇》為數不多的代表作，《李娃傳》在古代文學史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位置。這部作品之所以可以受到人民如此廣泛的喜愛，與人民的審美好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一部文學作品作為信息號碼的堆積，為了獲得人們的接受，就意味著這部作品必須得宣揚人民群眾所認同的價值觀及信仰。《李娃傳》主要講的是男女之間的情愛關系，所以，從這部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唐代人民的愛情婚姻觀。李娃與滎陽公子的愛情是在一見鐘情且又相濡以沫的互相關愛中建立起來的。他們之間有真情，有危難中相互扶持，他們的愛情之所以結出碩大的果實，是因為在他們為封建家庭建立了碩大的家族利益。

一、從文學接受角度看《李娃傳》風靡的原因

《李娃傳》作為唐傳奇的代表作，不僅是由于當代人們重視研究，更由于它在唐代就十分風靡。傳《李娃傳》由《一枝花》改編而來，白居易等人，為了聽“話”竟然花費了大約一下午的時間，可見《一枝花》在當時的流行程度。成功的文學作品總是在不斷滿足文學消費者的期待和打破讀者的期待當中產生的。它作為一種上層建筑，是只有當人們生產出足夠生活的生產資料之后，余下來的時間才能享受的，這就是文學活動。在文學活動開始前，讀者總是會對所讀的作品懷有一定的期待，這就是期待視野。男人與女人的期待視野不同，但纏綿的男女情愛一直都處于輿論點浪尖。所以說《李娃傳》在出現之前，人民群眾就期待著這樣的文學作品。讀者期待從《李娃傳》中讀到纏綿悱惻的愛情，至死不渝的真情。人們懷著審美的動機去欣賞《李娃傳》，他們是想要通過欣賞《李娃傳》獲得情感愉悅、心情暢快，并且有輕松愉快的體驗。《李娃傳》中的滎陽公子是一個“朗游辭藻，迥然不群”的公子哥，并且帶著“一戰而霸”的使命到京城趕考。這么一個俊才到京城卻跌進了脂粉堆里了。這期間有著故事情節的極大改變。一個富家子弟本身就包含了許多輿論焦點，關于跌進脂粉堆，又創造著更大的輿論價值。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是身處污泥濁水中的紅塵女子，她出自于娼門，從事著士大夫們、豪門貴族所不屑一顧的勾當。無疑，這種身份地位，也賦予李娃無數個輿論點。怎么讓一個出身高貴的知識分子和一個卑微下賤的妓女喜結連理，同時又讓人民群眾和封建家長接受呢？在這里，作者表達了一種愛情婚姻觀，并且，這種愛情婚姻觀又可以被封建家長與市民接受，甚至是他們心目中的愛情婚姻觀。作者通過《李娃傳》指出了封建社會時期婚姻與利益相互勾結的本質。說白了，之所以李娃能夠成為汧國夫人，關鍵在于她為封建家庭創造的巨大的利益。當然了，符合人民審美的愛情婚姻觀不能只建立在家族利益上，《李娃傳》的創作就是為了向家族利益挑戰的。但是只要李娃想要獲得滎陽公子一家“六禮迎之”的款待，她就必須做出巨大的貢獻，這種貢獻一定得是讓眾人聽了看了都信服的。所以，作者安排了落魄的滎陽公子在李娃的輔助下登第高科，完成了封建家長給予的期待。文學作品屬于上層建筑，只有少數知識分子有足夠的話語權，文學作品產生后，要受到廣大人民的喜愛和接受，就必須宣揚他們喜愛的價值觀與信仰，這價值觀與信仰起碼不能是他們不贊同的。以此來看，娼女李娃和滎陽公子的愛情婚姻是經過了大眾認可的愛情。這種愛情婚姻理想觀念就是兩情相悅與家族利益。

二、兩情相悅

《李娃傳》男女主人翁的愛情是相互的，不是單方面的。他們彼此真愛對方。細看書中對于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描寫，滎陽生的表現是“停驂久之，徘徊不能去。乃乍墜鞭于地，候其從者，敕取之。累眄于娃”，這哪是嫖客在看妓女，這分明是動了情的青年在看心上人，而且還不敢大大方方正面地看，還得不斷斜著眼看，佯裝掉鞭子的看。人人皆有愛美之心，遇到了美麗的人，多看幾眼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們大多數人，看了一兩眼，飽滿的走了就走了。沒有誰會為了看美女而徘徊不能去。分析滎陽生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行為，也許不能一定要定義為李娃有著國色天香、沉魚落雁的美貌。但是可以解釋滎陽生心性真實，用情篤深。看見了美麗的人不想走之后，還佯裝馬鞭掉在了地上，叫手下的人幫他取鞭子。叫手下人幫他取鞭子這個細節也值得深究。究其行為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向美女炫耀自己有奴仆，一種是自己也不再好意思下馬去撿鞭子了，只是不斷斜著眼看李娃。文中表現滎陽生對于李娃的真情的不只這一點，特別是隨著劇情的發展，他的情就更加深刻。他為李娃落得了個“資財仆馬蕩然”[①]，當領悟到了上了李娃的當時，他“憤懣，絕食三日，遘疾甚篤，旬余愈甚”[②]。如果不是滎陽生用情篤深的話，他怎么能被氣成這樣？在那個時代，富家子弟嫖娼淫妓、尋花問柳是正常的事，沒有幾個人對此動了真情。例如《霍小玉》中的李生得到霍小玉之后，不就拋棄了霍小玉了嗎？更何況，滎陽生這樣傷心難過的事發生在他得到李娃之后，如果沒有真情存在的話，那么這一切就根本無法理解。所以當李娃想要贖罪的時候，滎陽生給了她一次機會。不為什么，僅僅是因為心里還有這個人，還愛著李娃。那么，李娃對于滎陽生的感情呢？故事一開篇就對李娃進行了描寫：“汧國夫人李娃，長安之倡女也[③]”。一個“也”字加重了語氣。讀下來，翻譯為白話可以這樣理解，汧國夫人李娃是長安城中的一個妓女啊！可是作為娼女的人卻偏偏做到了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什么事情呢？成為了汧國夫人啊！李娃第一次和滎陽生見面的時候，她的表現，雖然無法判斷真情與否。但試想，如果一個女子被一個富家子弟不斷斜著眼偷看，且又長相倜儻。被人看對于李娃來說一種對于自己魅力的肯定。那么“回眸凝睇，情甚相慕”，雖然不能肯定地界定，對于一個閱人無數的娼女來說，這樣的行為到底是有幾分的表演成分。但如果以一個女子的心態來了解這種行為，也可以看出李娃對于滎陽生的好感。介于李娃這個人物形象有雙重的身份，一是娼女，一是普通女子。所以，她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是有一定真情在里邊的。之所以有這樣的理解，故事中也有線索。例如“姥意漸怠，娃情漸篤”，從“篤”就可以看出李娃的情從一開始就有一個慢慢在累積的過程。所以，有一個從淺“慕”到“篤”的過程。李娃趕滎陽生走的時候用的借口也很不尋常，她以求胎為由把滎陽帶到了一個烏龍院似的姨家。李娃的措辭是這樣的，“與郎相識一年，尚無孕嗣。”[⑥]盡管沒有孕嗣，可是能把孕嗣當借口，也從深層的心理角度表明了，李娃不是單純地把滎陽生當成嫖客了。相反來看，滎陽生也考慮過要與李娃養育孩子。這更表明了，滎陽生沒有把李娃當成妓女。所以當李娃大雪日看到了受凍的滎陽公子，她也還是義無反顧地要照顧并協助其登科取第。如果沒有感情的支持，李娃的一切行為都無法正確的理解。當然，李娃對于自己的身份是有清醒的認識的。這種清醒的認識就是自己僅僅只是一個長安娼女，也是她自己的這種認識導致了她兩次逐滎陽生。她能夠兩次驅逐滎陽生也表明了其用情甚篤。綜上論述，李娃和滎陽生對于彼此都是有真情的。試問，難道“情漸篤”的單單指李娃嗎？初次的好感，日久感情的積累，兩人之間的感情豈止于兩情相悅。讀者們首先是認同這種感情的，并且視這種兩情相悅的感情為理想的愛情。

三、科考奪魁，光耀門楣

從人的角度看，人有共性也有個性，霍小玉與李娃的共性就是對于自己輕賤的地位都有比較清醒的認識。但為什么，一個最后成為了有頭有臉的汧國夫人，一個只能引臂西去。關鍵在于女主人翁有沒有給封建家庭創造了封建家長給自己孩子設計的封建仕途的利益。老舍先生的小說集中有個名叫《月牙兒》的小說就對這種事情的本質進行了露骨的披露。“我”是《月牙兒》中的主人翁，“我”沒有姓名，因為“我”這樣低微的人是用不著有名字的。“我”的父親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我”的母親為了和我糊口淪落為暗娼。“我”離開母親后，和一個“送了我兩塊錢”的“青年”好了，然而，好景不長，“我”過了兩天好日子，這好日子斷送在一個“磁人”般的“少婦”手里，“少婦”是“他的妻”。最后，“我”答應了“少婦”離開了“他”。可是“磁人”因為要照顧公婆，磁人要一直等著“他”，“她有飯吃，我有自由；她沒有自由，我沒飯吃，我倆都是女人。”主人翁“我”因為沒有資金，所以沒辦法擁有愛情，老舍先生通過對這兩個女人的簡單刻畫，突出了有沒有給家庭創造利益對女人來說在愛情或婚姻當中地位、待遇是不一樣的。李娃雖然出身低賤，但她頗有頭腦，善于理財，再次認出鄭生的時候，可以拿出錢為自己贖身，并且自己出資照顧心愛的人。這種情況在老舍先生另一部小說《柳家大院》里邊表現得更加清楚。主人翁王二媳婦是王家用一百塊的彩禮娶來的。嫁到王二家的小媳婦從早到晚受盡虐待，最后不堪忍受，逼著小媳婦自盡了。小媳婦死后，王二“心里很難過，誰也沒把死了的小媳婦放在心上，只有小王進到屋中，在尸首旁邊坐了半天。要不是她的爸爸‘文明’，我想她決不會常打她”。“他一聲沒出，在屋里坐了好大半天，而且把一條新褲子給媳婦穿上。”王二并不是對小媳婦沒有感情，他的感情在小媳婦死后才流露出來。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小媳婦的死亡呢？老舍先生在故事中已經給了我們答案，這答案經濟現實，令人氣結,“這是實話。就拿媳婦們說吧，娘家要是不使彩禮，她們一定少挨點揍，是不是？”在《醒世姻緣傳》中也有類似的描寫，“晁家的計氏原本并非是不幸的，當初計家比較富裕，嫁到較貧寒的晁家時，除了豐厚的妝奩，還帶來一頃田地，公婆歡心，丈夫也有幾分懼怕，曾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后來公公夤緣鉆營，做了知縣，晁家富貴了，晁源更加浪蕩，娶了小妾，喜新厭舊，計氏才逐漸陷入了等于被遺棄的境地。”

有沒有家族利益已經成為了女人婚后生活是否幸福的一項衡量的指標了。據此得出，唐人除了重視兩人相悅的感情外，對于家族利益也很重視。

結語

文學作品與現實生活有著密切的聯系，它來自于生活本身，而又超越著生活本身，它是生活本質的濃縮，所以非夸張的形式反映不了。文學作品要在社會上廣泛地傳播，就必須得宣揚大多數人對于事物的價值，得到社會大多數人的支持。這個價值一定是我們所認可的。我們一方面想要鄭生與李娃之間那種無等級、無差別的、隨日漸篤的愛情，另一方面，我們又深切地知道，沒有物質支持的愛情，沒有封建家長的認可，沒有達到他們所要求的家族利益，那么再深刻的感情，也不一定能敵得過像饑餓那樣嚴酷的考驗。如果一段愛情只有一時的感情沖動，那么就會像《霍小玉傳》中的悲劇一樣，只能悲痛地指著李生說“君是丈夫，負心如此”。同時，一段婚姻感情的成功也不可以單是建立在家族利益上，那樣就不能避免賈寶玉與薛寶釵那種沒有愛情的婚姻的悲哀。對于完美的愛情婚姻來說，唐人用《李娃傳》向我們清楚地闡述著他們理解的完美愛情婚姻的模式，那就是真情與家族利益并存。筆者認為，這才是唐人教給我們的愛情婚姻觀。

（責任編輯 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