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而不猛的曲折滋味

10月。北京。在吉芬 JEFEN發布會外場等候入場，同行的朋友突然問我：“你最不能忍受生活什么？”我脫口而出：“一成不變。 ”

說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嗎？難道沒有比一成不變更難忍受的嗎？比如變老變丑、背叛欺騙、孤獨終老？朋友很吃驚，“從外表上看不出來喲。”喂喂，親，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外表看上去就那么庸常乏味保守嗎？

同桌或同床，最能了解一個人的性情。對于女人來說，在同床之前，同桌吃吃飯就可以了解對方適不適合自己了。年輕時，有個男孩對我有點意思，常請我吃飯，吃飯必去黑天鵝餃子館，每次必坐東北大炕式大紅大綠的風情包廂，每次必點醬骨架和玉米鍋貼，當我想換新菜，他必定要糾結半天，最終選的兩樣菜中，必有一樣是醬骨架或是鍋貼。買褲子他會同款同色拿兩條，買襪子同款同色買一打，諾基亞手機丟了，再買回同款同色，他說，這樣才免得費心去學習新功能。剛開始我覺得他固執得可愛，久了，卻不免覺得他迂腐得可怕。萬般美食，為何只愛鍋貼？移步換景，為何固守大炕？相處半年，我笑他“固若磐石”，他嫌我“水性楊花”。

多年后，我在瀘沽湖，從里格半島坐船去看日出。澄凈的湖水中有纖細的綠莖植物，頭頂潔白的小花，隨波搖曳。劃船的大嫂說，這就是水性楊花，白天開花，入夜花朵閉合，逐波入夢。原來，水性楊花是一種嬌貴得潔癖的植物，對水質的要求相當嚴苛，水體稍有污染，它就會成片死亡，直至絕跡。水性楊花當然不適合一潭死水。搖曳，舒雅，逐波，悅動，就是它的生活姿態。

有一天，剛結束哺乳期的女友迷茫地問我：“當你愛一個人，還會要求她改變要求她減肥嗎？”我明白，她是在說她自己。我反問她：“你想不想自己更輕盈，更美麗，更自信？”她沉默了。如果改變的結果最終是悅己也悅人，與其被逼，不如主動，不管是職場還是家庭。

無論是害怕還是欣喜，是抗拒還是歡迎，變化每天都在來臨。變是唯一的不變。

剛過 60歲生日的林青霞在新書《云去云來》的自序里引用了一首詩，“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不變的是雨，變的是年齡和心情。其實，雨也變了，因為人不可能兩次淋同一場雨。

多年前我去聽羽西的魅力女性講座，互動時，我提了一個問題，問她保持了 20年的中國娃娃發型為什么變了？她輕松地回答：“I PERMIT MYSELF TO CHANGE（我允許自己改變）。”

新年將至，我的愿望依然簡單。請許我一片澄凈溫暖的湖水，容許我綻放與入夢；請許我一片 APEC藍的天空，容許我律動與靜默，在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變而不猛的曲折里，體會生活微妙而美妙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