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間諜攜妻潛伏敵營20年

劉創

抗戰勝利后，蔣介石從德國定制了一批黃銅劍鞘的隨身短劍，劍身刻有“不成功便成仁”六字，劍柄上則是蔣介石的親筆手書“校長蔣中正贈”，命名為中正劍，作為一種軍人特有的無上榮耀賜給他的黃埔學生和得力干將。一時間，“黃埔幾期”已經不足以成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了，國民黨將校之中更多的是以是否身佩中正劍來論英雄。

1988年，長春電影制片廠拍攝的電影《佩劍將軍》，其名字就是取材于這柄具有傳奇色彩的短劍，主人公的原型是曾任中國人民解放軍33軍軍長，并兼任上海淞滬警備區參謀長的張克俠。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張克俠獲得這柄劍時不僅任國民黨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軍階陸軍中將，同時還是個由周恩來親自介紹入黨的中共黨員。

與馮玉祥是連襟

張克俠20多歲便一直追隨著馮玉祥在西北軍任職。1924年，馮玉祥續娶了時任北京貝滿女中教師并擔任北京基督教女青年會學生部干事的進步青年李德全，而這個李德全就是張克俠的妻子李德璞的胞姐。張克俠與馮玉祥結成了連襟。當時張克俠任西北軍學兵團副團長（團長是后來威震敵膽的著名將領張自忠）。有了這層親戚關系，馮玉祥更是有意把原本就兢兢業業很有領導才能的張克俠提升為自己的參謀長，但生性好強的張克俠怕別人說他攀親附貴，謝絕了馮玉祥的好意，并聽從李德全的建議去蘇聯學習。

在蘇聯，張克俠結識了周恩來。1929年春，他被周恩來批準為中共“特別黨員”。

從蘇聯回國后張克俠重返西北軍，歷任三十三集團軍參謀長、第六戰區副總司令等職。

夫唱婦隨，潛伏敵營20年

1938年，抗戰形勢嚴峻，已經是59軍參謀長的張克俠帶領軍隊一路轉戰。原本把夫人和孩子留在老家河北，但是沒幾天，夫人李德璞直接在軍部門前攔下了時任軍長張自忠的汽車，“張克俠身體不好，抗戰不能沒有他，而他不能沒有我”。只這一句話，張自忠看了這個微微有些駝背的女人足足有五分鐘，隨即簽發了一紙委任狀，任命李德璞為第59軍中尉文書。

整個抗日戰爭中夫妻二人寸步不離。臨沂之戰，59軍在茶葉山血拼十日，雙方拉鋸戰之中，日軍一度進逼到離59軍軍部只有半里路的地方，警衛連在張自忠的命令下沖進軍部準備強行轉移時，張克俠還在沉著指揮，李德璞正拿著針線給丈夫縫一顆鈕扣，她回頭對警衛連長說，“慌什么，你是對張將軍沒有信心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三天后，59軍痛殲日軍板垣師團，殲敵過半，板垣幾次要切腹自殺。此役張克俠以少勝多，以劣勢裝備完勝機械化的日本正規軍，成為中外軍校教科書上競相引用的典型戰例。

1939年9月19日，馮玉祥給張克俠發來二級青天白日勛章，并附一信，信中說：“……為民族為國家，流血流汗！朋儕無不敬佩！做大事必須有忍耐力，弟可當之矣！”

1943年，因在山東、河南等地抗日戰績顯赫，已經是國民政府陸軍少將的張克俠被蔣介石授予中正劍，成了讓同仁眼紅的國民黨高級將領。

張克俠以中共黨員的身份在國民黨高級將領的陣營中潛伏20年，為中共提供了大量國民黨高層機密，當然也會受到來自中統和軍統的監視、調查甚至是威逼利誘。

1947年10月，張克俠任徐州地區守備司令時，將多份絕密情報發送至華東野戰軍司令部，為中共決策淮海戰役提供了大量的情報支持，而國民黨也發現情報泄漏，中統特務經過縝密調查，把矛頭指向了徐州守備司令部，第一長官張克俠自然成了重要嫌疑人，但是苦于沒有真憑實據，不敢輕舉妄動，只在張克俠身邊安插了眾多眼線。

1948年11月3日下午，張克俠決定帶領部下起義。華東野戰軍為了配合這次起義，已經拿下隴海，切斷了國軍與徐州的聯系，起義的前期工作已經做好，勢已如箭在弦。而就在兩天前，張克俠接到第六戰區副司令長官馮治安的命令，去徐州開軍事會議。

為了不打草驚蛇，張克俠決定去參加會議，但他沒想到的是，馮治安早已生疑，押著各位軍師級的指揮官不散會，一連開了好幾天。

李德璞和第59軍副軍長孟紹齡此時急得火上房。全軍3萬人馬早已集結待命，就等軍長回來，一聲令下就揭竿而起了。

時不我待，時為中校參謀的李德璞帶上一張事先繪好的軍事勢態圖去踹馮治安的門，聲稱中共軍隊已經逼近徐州，“別光在會議室里研究理論，應該讓我們的司令官立即歸隊”。被困多日的其他軍官也隨聲附和，馮治安見勢不妙，急令警衛連出擊，李德璞則搶先一步沖到馮治安身邊，用隨身的短刀逼住了他：“你知道，你對面的十幾人，最小的軍階都是上校，你想大敵當前，讓近十萬的軍隊群龍無首嗎？”

指揮部這一鬧起來，10多個將校軍官的衛隊也紛紛沖出來，整個徐州國軍高級指揮系統已經淪為一團散沙。馮治安電告身在重慶的臨時國民政府，蔣介石也遠水不能解近渴，大敵當前，還沒開戰，最高層的軍官們先劍拔弩張地來了個窩里反，這成何體統？為了息事寧人，只好同意各指揮官歸隊。張克俠這才得以脫身。當晚便通電全國宣布起義，電文中張克俠說：“20年前，我就是中共黨員，現在，我帶著老婆孩子，回家。”

這次起義，使淮海地區東線的國民黨軍防線出現了一個大缺口，華東野戰軍主力乘虛而入，直搗徐州，切斷國民黨主力部隊黃百韜部的退路，進而將國民黨軍第七兵團殲滅，加速了淮海戰役的進程。張克俠率部起義后，參加了渡江戰役和解放上海的戰役，為解放事業立下汗馬功勞，1955年被授予一級解放勛章。新中國成立后，他曾任林業部副部長、中國林業科學研究院院長，是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政協第五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