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烏克蘭亂局

袁紅

悲劇：地緣政治和生澀民主

1991年蘇聯解體，烏克蘭獨立。2003年在同樣地點獨立廣場上演的民主抗議，造就不流血的“橙色革命”。可是隨后烏克蘭民主每況愈下，終于惡化為民主內戰。烏克蘭命運為何始終不能扭轉？

烏克蘭悲劇根源于其在歐洲中心的地緣政治位置，它是歐洲第二大國家。二戰后，烏克蘭國土向西移，原來波蘭東部劃歸烏克蘭，而波蘭喪失的國土從德國割讓補償，因此烏克蘭西部信仰天主教，說烏克蘭語，與西方文化親和，希望變成西歐一部分，西部民眾憎惡俄羅斯；而東部說俄語，信仰東正教，以礦產為主的經濟依賴俄羅斯。因此烏克蘭國家發展方向一直陷在東靠莫斯科或西靠布魯塞爾的苦惱拉鋸中。

政治地盤在親俄東部的亞努科維奇總統，去年決定與歐盟簽署接合協議，顯示烏克蘭東西兩部都同意西向發展，這是很重大的國家戰略定位。可是歐盟提出許多苛刻的經濟援助和人權條件，要求釋放被關押的前女總理季莫申科。

俄羅斯總統普京絕不會坐視烏克蘭脫離俄羅斯懷抱。普京視西方吸引烏克蘭的轉向，是意圖包抄俄羅斯，是對俄羅斯生存意義的根本威脅。皆因俄羅斯民族文化起源于基輔，莫斯科市發展后于基輔。美國國際政治大師布里辛斯基有句名言：“俄羅斯沒有烏克蘭，它就什么都不是。有了烏克蘭，它才有可能成為大國。”

局面逼普京胡蘿卜和大棒并用，承諾給烏克蘭150億美元貸款，削減1/3天然氣價格；如不答應，烏克蘭立刻面臨俄羅斯貿易制裁。西歐能給的好處是未來發展愿景，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亞努科維奇去年11月下旬決定放棄與歐盟簽約，親西歐的西部民眾聞之大怒，組織群眾上街示威，遂釀成后來的一系列沖突。

介入：普京一連串的動作極為強悍

以烏克蘭東部與南部俄裔人口之眾，俄烏血緣文化之系出同脈，地理戰略位置之逼近，以及普京建立“歐亞聯盟”恢復大俄羅斯榮光的野心，俄羅斯不會完全放任烏克蘭脫離其勢力范圍走自己的路。

克里米亞本來就是俄羅斯送給烏克蘭的，現在是個烏克蘭境內的自治國，其多數人口是俄裔，黑海艦隊在這里已經230年，俄羅斯當然不愿失去這個重要據點。俄羅斯打著保護俄裔民眾之名出兵，還表示范圍不止于克里米亞，這就說明了俄羅斯在地理戰略上絕不允許烏克蘭背俄向歐。現在俄羅斯拿回克里米亞幾已成定局，只看未來的國際外交折沖能否讓普京到此為止。

普京一連串的動作極為強悍，包括祭出金援力阻烏克蘭和歐盟簽協議，亞努科維奇被推翻后增兵克里米亞半島，取得國會的動武授權，而且完全不理美國總統奧巴馬的警告，毫不遮掩地宣示了俄羅斯決心把烏克蘭視為禁臠的強硬姿態。

俄羅斯當然會因此付出與美歐關系惡化、遭受制裁及國際形象受損的代價，甚至可能被逐出G8，但普京料定美國不至于和俄羅斯開戰。畢竟，即使在冷戰時期美俄都仍避免戰爭，如今又怎會為一個烏克蘭交火？何況美國財政與民意都難以再承擔另一場戰爭。

衰弱：引爆亂局的根本問題

烏克蘭外部地緣險峻，內部分崩離析，內外相激相蕩，東西雙方都壓不住對方；政府高層徹底腐敗和依賴黑道，民間經濟凋敝，多次歷史浩劫遺留下東西雙方仇恨，陰謀論盛行，前景灰暗。

烏克蘭這些年在治理無方與政治惡斗中不斷內耗衰退，從一個前蘇聯集團舉足輕重的國家，淪入國窮民乏瀕臨破產的狀態，沒有國力，就沒有足夠籌碼決定自己的命運。財政岌岌可危的烏克蘭，沒本錢對強國金援擺姿態。今天即使普京不出兵不介入，為了歐豬之債自顧不暇的歐盟，恐怕也沒有心力全盤承接烏克蘭的爛攤子。

烏克蘭2004年的“橙色革命”的幻覺很快就破滅，反對派兩大巨頭尤先科和季莫申科互斗激烈，最后季莫申科勝出，但她的貪腐無能卻深受詬病，也因此在2010年大選輸給卷土重來的亞努科維奇。

烏克蘭政權輪來輪去，施政卻每況愈下，并且出現族群之爭。東部及南部工業區俄語人口占多數，與俄羅斯利益結合，因此傾向俄羅斯；中部人口占多數的韃靼族與俄羅斯關系不佳；西部烏克蘭語人口傾向“脫俄入歐”。烏克蘭因其人口分布與利益考慮不同，社會出現裂痕。

但對于這樣的歧異，烏克蘭的政治領袖卻未能從國家整體利益考慮，以尊重包容與理性溝通化解歧異尋求共識，疏于振興產業與民生建設，執著私利酣于政爭，以致國家虛耗在無謂的爭執與民粹煽動中，建設落后經濟蕭條，民怨四起卻難以振作。

從烏克蘭可以看出，一個忙于內斗內耗、對前進方向爭執不休的國家，不只在原地打轉，還會讓發展能量不斷流失，以致于在國際間逐漸落后，最后甚至連追趕都無能為力。這樣的國家，既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也沒辦法替下一代創造未來。烏克蘭之變，值得世人深刻警惕。

（張萬江薦自《海外星云》）

責編：天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