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秋
[摘 要]重慶寒衣分會是在抗日戰爭時期成立的一個為前線將士和難民募集御寒衣物的機構。作為一個公辦的社會振濟機構,重慶寒衣分會有它特殊的組織制度和運行機制。筆者通過對此制度和機制的分析來探究重慶寒衣征募運動取得成功的原因以及重慶寒衣分會對中國抗戰事業的貢獻。
[關鍵詞]抗日戰爭;重慶寒衣分會;征募寒衣運動
重慶寒衣分會,即全國征募寒衣運動委員會重慶分會,它是全國征募寒衣總會在重慶設立的區域分會,主要負責重慶市和重慶衛戍區的寒衣征募工作。作為一個地方政府和社會力量共同組成的機構,重慶分會既具有政府部門的權威性和組織紀律性,同時又兼具社會力量的廣泛性和草根性,這兩種力量的融合使得它所開展的寒衣征募工作無往而不利。目前,學術界對重慶分會的研究尚屬空白,因此筆者希望以重慶分會內部運行機制為視角,探索民國時這種公辦社會振濟機構的發展之路,同時希望為當今我國的社會公益機構運行制度的完善提供借鑒。
一、重慶寒衣分會成立的背景
全面抗日戰爭爆發后,國民黨為求“抗戰必勝,建國必成”于1938年3月頒布《抗戰建國綱領》,《綱領》提出“發動全國民眾,組織農、工、商、學各職業團體,改善而充實之,使有錢者出錢,有力者出力,為爭取民族生存之抗戰而動員。”《抗戰建國綱領》的頒布,為發動民眾運動支援抗戰提供了良好的氛圍。抗戰初期,由于國民政府準備不足,調度失靈,致使前線抗日軍隊經常要面臨裝備落后、補給不足的問題。這一問題在地方雜牌軍身上表現的尤為突出,川軍出川時僅著布衣單鞋,涼席斗笠,行軍途中沒有補給站,無法得到正常補給。隨著冬季到來,士兵如何御寒就成了后勤補給的頭等大事。另外,隨著戰爭范圍的擴大,難民也逐漸增多。這些難胞在遭受侵略時,不惜毀家赴難,寒冬降臨,亟需為他們早籌御寒衣物。
為解決這個難題,國民政府決定開展寒衣征募運動,依靠民眾力量募集寒衣。1938年9月經國民黨中常會批準,國民政府決定成立全國征募寒衣運動委員會,總會設在武漢,負責為前線將士和難胞征募寒衣。為充分發揮各地區的人力物力的潛力,“在重慶、成都、昆明、桂林、貴陽、廣州、長沙、南陽、西安、吉安、金華、蘭州、福州、屯溪、上海、通化、香港、新加坡等地成立分會。”[1]重慶寒衣分會即在此時成立。
二、重慶寒衣分會的組織建構
重慶寒衣分會是寒衣總會的直屬分會,在組織建構上不可避免的帶有濃郁的總會烙印。但是總會組織大綱又規定“請各省政府推動組設分會”[2],即重慶寒衣分會由重慶市政府負責組織成立,這就使它具有濃厚的地方色彩。
重慶寒衣分會仿照總會的組織制度進行建構。第一,聯合辦公制。全國寒衣總會由中宣部、軍政部、后方勤務部、振濟委員會等二十四機關團體代表組成寒衣征募運動委員會,按照這一模式,重慶分會委員會亦由重慶市政府、市臨時參議會、市黨部、衛戍區司令部、衛戍區政治部、衛戍區動員委員會、市婦女會、市商會、三青團重慶分團等機關組成。第二,相關機構代表大會制,重慶寒衣分會的根本組織原則。重慶寒衣分會是多個機關團體的聯合辦公機構,有著人力資源優勢,但同時也存在各機關團體件不默契,不合作,辦事效率不高的毛病。為揚長避短,重慶寒衣分會采用代表大會制作為組織原則,即由重慶寒衣分會的各組成機關各推舉一名代表作為分會委員共同組成重慶寒衣分會委員會。像劉峙、賀國光、吳國楨、陳訪先、、康心如等都是分會的主要委員。第三,推舉制,重慶寒衣分會內部選舉制度。重慶寒衣分會領導班子——常務委員會委員——由推舉產生。1939年劉峙出任重慶衛戍區總司令,9月15日即被重慶寒衣分會委員會議推舉為主任委員,同樣市長賀國光,黨部主任洪蘭友,三青團重慶支團部主任陳介生,衛戍總部政治部郭主任一予、市商會溫主席少鶴也在此次會議上被推為常務委員。1940年8月29日重慶市各界征募寒衣運動籌備會議第二次會議決議:“推重慶衛戍總司令部為主任委員,市政府、市黨部為副主任委員;市參議會、市總工會、市商會、市婦女會、衛戍區總動員會、三民主義青年團重慶支團部為常務委員。”[3]同時,重慶寒衣分會的辦事機構——正副總干事、三組正副組長——亦由推舉產生。在1939年,“推舉衛戍總部政治部趙冠先為總干事、市黨部周德候為副總干事。推舉市政府、市動員委員會為總務組正副組長,三民主義青年團重慶支團、全國婦女慰勞會重慶分會為征募組正副組長,衛戍總部政治部、市黨部為宣傳組正副組長。”[4]1940年,“衛戍總司令部政治部、市黨部為正副總干事;市動員委員會、市黨部為總務組正副組長;三民主義青年團重慶支團部、婦女慰勞總會分會為宣傳組正副組長;市參議會為征募組正組長;市商會、市總工會、銀行公會、市婦女會、衛戍區動員會、社會局、警察局為副組長。”[5]
全國寒衣總會通過每年度的征募寒衣運動計劃對重慶寒衣分會的工作施加影響,例如總會制定出征募期限、征募辦法、征募原則、各分會分擔數目以及分配和運輸的辦法后,分會即以此為藍本,制定出征募寒衣運動實施辦法。1938年度和1939年度重慶寒衣分會所負擔的征募任務分別是寒衣代金20萬元和30萬元,在制定征募計劃時,就以此為最低標準進行征募,最后分別募得40多萬元和50多萬元的寒衣代金,征募成績甚佳。但是,在制定征募計劃時,重慶寒衣分會并不是沒有任何自由權,它可以根據本地實際情況在規則允許的范圍內進行靈活操作。以1940年征募運動為例,當年度總會給重慶分會下達的征募任務是寒衣代金50萬元。但是重慶當時作為戰時首都,自1938年以來飽受敵機轟炸之苦,在1940年時,重慶市政府上請蔣介石批準征募被災難胞寒衣代金50萬元。考慮到重慶寒衣分會本身就有為難民征募寒衣的職能,因此重慶市政府決定將兩項寒衣代金交給重慶寒衣分會合并征收。最終重慶寒衣分會募得寒衣代金92萬余元,這筆資金中有56萬余元用于為重慶市被轟炸難胞購置棉衣被,上交給總會36萬余元。
三、重慶寒衣分會的運行機制
由于重慶寒衣分會是一個聯合辦事機構,各單位之間互相掣肘很多,如果沒有合適的運行機制,很難發揮其功用。基于此,重慶寒衣分會形成了常委會負責制度、會議制度和會議決議執行督促制度來保證分會各組成單位可以協同工作,共同推進寒衣征募運動。
常委會負責制度。重慶分會委員會組成之后,由委員推舉產生六至九名常務委員、一名主任委員和兩名副主任委員,負起分會的領導職能。首先,主任委員、副主任委員和常務委員的產生是看其能否對重慶分會的工作起到促進作用,或者說能否使寒衣征募運動得以順利開展。因此,常務委員多由重慶市黨政軍要人擔任,像劉峙(重慶衛戍區總司令)、賀國光(重慶市市長)、吳國楨(重慶市市長)、洪蘭友(重慶市黨部主任)等人都曾擔任重慶分會委員會的常務委員,劉峙自1939年始一直到重慶分會解散一直擔任重慶分會委員會主任委員。由這些黨政軍要人擔任重慶分會的領導職務,不僅能起到號召的作用,更能令重慶分會各成員機關首長畏服,不敢對重慶分會的命令陽奉陰違。其次,重慶分會常委會對寒衣征募運動的領導還體現在決定重慶市征募寒衣代金具體數額和辦公經費上。在歷次寒衣征募運動開始之前,全國總會會確定每個分會所擔負的寒衣代金數額,但是各分會的具體征募額度則由各分會根據本地實際情況決定。以重慶分會而言,1940年所應擔負50萬元的寒衣代金數額,但因重慶被轟炸難胞須要振濟,故當年度重慶分會常委會“決定征募100萬元,以50萬元慰勞前方抗戰將士,50萬元救濟本市被難同胞。”[6]由于重慶分會不屬于重慶市政府常規的辦公機構,因此重慶市財政預算中并無重慶分會的辦公經費。是以每次寒衣征募運動開始后,都會由重慶分會常委會議決本年度辦公經費的籌措辦法。1939年重慶分會的經費“暫定1000元”[7],并由相關機構分攤;1940年重慶分會第一次常務委員會會議決議“本會經費暫定6000元”[8],并制定籌措辦法。
會議制度。重慶分會的運行主要是實行會議制度,會議召開的時間主要集中于八月下旬到十二月下旬,也就是寒衣征募運動期間。會議報告制度和會議討論制度是會議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會議報告包括會議主席報告和分會工作報告,前者是會議主席對會議的期待,在1940年重慶分會第一次常務會議上,會議主席劉峙對各參會委員提出“集中討論、積極工作、不管轟炸”三點希望;[9]后者則主要是對過去工作的總結報告,如重慶分會1940年工作總報告書[10],是對1940年重慶征募寒衣運動工作的總結。會議討論的內容則涵蓋重慶市征募寒衣運動的方方面面,大到討論重慶市寒衣征募運動辦法、重慶分會委員會組織方案,小到確定辦公時間、辦公地址。正是會議討論制度的存在,使會議真正起到了集思廣益的作用。總而言之,會議報告制度可以使人們從整體上對寒衣征募運動進行了解,而會議討論制度則可以管窺重慶市寒衣征募運動,因此這兩種制度可以說是會議制度的精華所在。
此外,重慶分會會議制度下固定的三種類型會議是:重慶市各界征募寒衣運動籌備會議、全國征募寒衣運動委員會重慶分會委員會會議和全國征募寒衣運動委員會重慶分會常務委員會會議。籌備會議在寒衣征募運動開始之前舉行,委員會會議和常務委員會會議則與歷次寒衣征募運動相始終。這三種會議所討論的議題很多都與重慶市寒衣征募運動的制度方針有關。以筆者所搜集到的73項議題為例,其中26項是制度、辦法類議題,如議決重慶分會人事問題、討論重慶寒衣征募運動的辦法以及寒衣征募獎勵辦法等;5項是討論重慶市寒衣征募運動所募捐款的分配問題;5項是討論分會經費問題如何籌措和核銷;3項是關于征募手續如何履行的指示,如寒衣捐冊如何處置、關防印信在征募結束后如何繳存等;1項是對如何執行蔣介石手諭的討論;其余33項議題則是與重慶分會附設購置委員會有關。籌備會議、委員會議和常委會議不僅是固定召開的會議,而且會議內容直接指導著寒衣征募運動工作的開展,因此這三種形式的會議是會議制度得以存在的支柱。
會議決議執行督促審查制度是為完善會議制度而設立。之所以這樣說,首先是因為對于重慶分會的兄弟單位而言,分會會議決議是以“函”的形式送達的,不具有約束力。1939年重慶分會會議決議通過的寒衣征募辦法中有“發動本市各房主捐獻十月份房租收入十分之一作寒衣捐款”[11]的內容,為征募房捐,重慶分會給市財政局發函,“為奉命征募寒衣,函請查照代扣十月份房租十分之一,為作寒衣捐款,并派本會總務組長徐克年前來,請予賜洽”。但結果財政局拒絕辦理,“仍由貴會另行設法征收,順利進行。”[12]對于這種拒不執行決議的機關,“函”是約束不到的,這就需要“令”。變“函”為“令”是重慶分會會議決議執行督促審查制度的關鍵所在。1939年重慶分會第一次常會議決通過《全國征募寒衣運動委員會重慶分會征募辦法》,并發函給各單位知曉。辦法中有一項是“發動全市黨員及青年團團員分向各黨政軍警機關或其他方面征募”,也就是向各單位職員征募。該項決議被提交到重慶市政府第二十次市政會議上討論,并議決“其薪俸在五十元以下者,自由捐助,但不得不捐,在五十元以上者,按一日所得捐助,愿多捐者聽,各局一律依照此項辦法匯繳本府以便轉送。”[13]市政會議決議下發給各局就是以令的形式。
其次,就重慶分會內部各部門對會議決議的執行情況言,分會也有相應的檢查制度。第一是通過會議的形式進行審查,重慶分會會議程序中有一項是“報告事項”,其中就有各組工作報告,通過各組的工作報告,由委員會或常委會對各組工作進行評估;第二是通過組建審查小組進行審查。1941年6月20日重慶分會第二次常務委員會會議有一個議題是對“本會所用經費計國幣八千九百九十三元六角七分請付審查公決核銷案。”會議議決組建以陳訪先為審查組長,吳國楨、向蜀漁為審查委員的審查小組進行審查。[14]通過這種對內對外的督促審查制度,重慶分會的會議決議在一定程度上被重視,被執行,重慶歷次寒衣征募運動能取得佳績,督促審查制度貢獻不小。
四、重慶寒衣分會的貢獻
重慶寒衣分會領導并組織了重慶市的寒衣征募運動,一共組織了四次寒衣征募運動,其中前三次是為將士和難民征募寒衣,最后一次是為難民征募寒衣。四次寒衣征募運動,僅有據可查的就募得180余萬元寒衣代金,尤其是1940年第三次寒衣征募運動,共計募得92萬余元,是歷次征募中最高成績。更重要的是重慶寒衣分會在這次征募后組織了救濟重慶被轟炸難胞的活動,共“計購棉被五千床,衣服一萬零二十八套,棉大衣三百二十件,棉花二百石”[15],分發給重慶市和重慶衛戍區九縣難民。
重慶寒衣分會所組織的寒衣征募運動,不僅匯集了重慶的人力物力支持中國的抗戰事業,而且進一步促進了重慶人民民族意識的覺醒,提高了思想覺悟。寒衣征募運動從本質上來說就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全民族抗戰的一種表現形式。因此,重慶分會將抗戰與捐獻寒衣緊緊聯系起來,“多捐獻幾件寒衣,多殺幾個鬼子的頭顱!”[16]日本侵略者非我族類,侵略中華民族,就應該堅決的予以打擊。重慶分會的這種宣傳方式雖然直白,但卻是最能激發人的血性和民族意識。據1939年《中央日報》報道“日前渝市征募寒衣分會,收到擦皮鞋某工友血汗所得十余元,全數捐作寒衣;又有某郵務工友將其積蓄30元慷慨捐獻。”[17]對于自給尚且困難的底層民眾來說,他們拿出自己的血汗錢支援國家,不僅體現了他們國家至上,民族至上的愛國主義精神。同時也表明重慶人民在國家利益和民族利益面前,先顧大家后顧小家的價值觀。
參考文獻:
[1]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153,目錄號0001,案卷號00020,實際頁號84.
[2]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153,目錄號0001,案卷號00020,實際頁號84.
[3]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41頁.
[4]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38頁.
[5]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41頁.
[6]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43頁.
[7]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38頁.
[8]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43頁.
[9]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42頁.
[10]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50頁.
[11]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053,目錄號0030,案卷號00011,實際頁號59.
[12]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064,目錄號0008,案卷號01040,實際頁號4.
[13]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064,目錄號0008,案卷號00112,實際頁號22.
[14]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060,目錄號0001,案卷號00684,實際頁號136,137.
[15]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060,目錄號0001,案卷號00684,實際頁號103.
[16]重慶市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全總號0053,目錄號0013,案卷號00087,實際頁號19.
[17]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合編:《中華民國戰時首都檔案文獻》(第二卷)[M],重慶出版社:2008年1月,第32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