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類學視角探究小說《白鹿原》中的巫術行為

張少華

[摘 要]《白鹿原》是陳忠實先生以關中平原白鹿村為背景，濃縮著深沉的民族歷史內涵和厚重的史詩分格。描繪了諸多傳統文化習俗信仰，其中就有巫術信仰。筆者應用人類學的基本理論知識對白鹿原上的神秘巫術行為進行探究，試圖指出巫術行為的功能性。

[關鍵詞]人類學；白鹿原；巫術行為

《白鹿原》是陳忠實先生的代表作，以關中平原上素有的“仁義村”之稱的白鹿村為背景，細膩反應了白鹿兩大家族的恩怨紛爭，同時也對關中地區的文化習俗有多方面的描寫，這片千溝萬壑、支離破碎的黃土地上，世代農耕自給，而農耕文化的特點之一“表現在家長制、宗法社會結構的群體和諧”。《白鹿原》正是以農耕文化為廣闊背景，展開了“一個民族的秘史”。本文筆者在閱讀《白鹿原》時發現文中多次提到了抓鬼、捉鬼、打鬼、祭神、求雨、修塔鎮邪等一系迷信活動。這種迷信活動在落后貧瘠的黃土地上隨處可見、它是世代窮苦的人們再挑戰嚴峻的自然環境時最無奈最常見的一種選擇。

在小說《白鹿原》第一章看到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驅鬼捉鬼的情景，在酣睡中的白嘉軒被一聲尖叫驚嚇得不知所措，清醒后發覺胡氏緊緊纏抱著自己，渾身抖索如同篩糠，大氣也不敢出。他急忙點著油燈，看見胡氏的眼睛里滿是狐疑驚恐之色，目光恍惚游移不定。問她怎么了，她嘴里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有鬼！”白嘉軒鎮定片刻，想到了祖輩流傳下來的土方子以豌豆驅鬼，“挖來半升豌豆，捧起來打，從頂棚打到墻角，從炕上打到地下，”小時候父親就這樣驅鬼為他壓驚。在醫學不發達，質樸愚昧的白鹿原上，面對病魔，許多人家用巫術來驅魔保命。這是一種精神慰藉，馬林諾斯基說：巫術能給人一種堅定的信念，讓他有精神的慰藉，這種慰藉讓人在進行生產活動時而有了信心，使人在最困難的情況下而保持心理平衡與完整。馬林諾斯基在這所說的正是巫術心理功能，也就是巫術的精神動力或激勵作用。自從有人類就伴有巫術的產生，至今巫術仍舊在人類生活中頻頻出現。可以說傳承數千年而不絕，其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它所具有這一強大的精神功能。正如馬氏所言：“也許這就是巫術信仰根深蒂固的緣由。”巫術的這種精神慰藉功能其實不僅對原始無知的人類有效，幾乎對于所有的社會群體都有其精神慰藉和激勵的作用。人類生活的世界危機四伏，世世代代面對生老病死，天災人禍，在災難面前人類的自然科學之力幾乎無濟的。面對苦難，貧瘠，白鹿原上質樸勤懇的農民積極主動的與自然抗爭，從巫術的精神慰藉功能來看，在白鹿原上看似愚蠢無知的迷信行為卻投射出民間的文化心理結構。

在《白鹿原》中的巫術行為往往成為了一個故事情節的關捩點，每個儀式掀起了一浪又一浪高潮，潛在地成為個個情節升華和拐點。上述講到巫術的精神慰藉功能，下面筆者再分析巫術的社會整合功能。白鹿原上饑饉之后，一場空前瘟疫在原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村莊里蔓延，像洪水像大火，無法遮擋沒有能力防衛，一切村莊里的一切人，男女老少無一幸免，在這場無法抵御的大災難里人們只有顫抖抖的接受死亡。先是鹿三的女人上吐下瀉慢慢的再恐懼重死了再者是仙草，后來，鹿三也中邪了說是被小娥的冤魂附身。瘟疫的可怕讓荒原上的人們想到了求神保平安，人們以為是田小娥的冤魂再作祟，便在小娥住的破窯里膜拜求神。甚至有人想為小娥修廟塑身求平安。在白鹿原上慌亂不安時作為族長的白嘉軒再次顯示出他的硬氣，力主火燒小娥骨骸，并在破窯上建造了一座六棱磚塔來鎮壓，來平息這場風波，白嘉軒成為敬神的頭領，帶領全白鹿原村眾平息這場災難，我們先不談這么做是否有效，就其本身讓原本慌亂的人們心里有了安定。這可以看出巫術信仰有讓社會生活井然有序的組織力量。拉德克利夫-布朗在對巫術的功能解釋時認為，巫術的功能是通過一種儀式反復地向人們灌輸一種對自然的敬畏對生存的渴望和人類再完成大事時所承擔不可推卸的重任，久而久之這種思想情感和態度，成為了一種無形的枷鎖從而維系了社會的結構。也就是說，巫術不僅能滿足個體的需要，而且還可以維護社會的秩序，滿足社會制度的需要。在滿足社會制度需要的過程中體現出來的對于社會生活秩序的組織作用就是巫術信仰的社會整合功能。白嘉軒是族長，在宗法家長制的中國傳統社會他用祖輩留下來的文化守住這片貧瘠的土地。在馬林諾夫斯基的《西太平洋大學上的航海者》中對其巫術的社會功能性展現，沒有法律，沒有憲兵，沒有國王，可是“庫拉”貿易圈卻在只有巫術與道德的島嶼上順利的進行，從造船到起航再到交換，一系列活動都伴有巫術活動。巫術信仰是一種極為普遍的社會文化現象，自從有人類，巫術相伴而生。在原始生產力低下，認知水平有限，對自然變化充滿敬畏，為解釋這種神秘尋求安慰這樣就誕生了各種宗教、圖騰崇拜、禁忌、占卜等巫術。對這些信仰解釋眾說紛紜，自泰勒以來，給出了巫術的解釋“以人類愚鈍為基礎的能力，這種以進化論觀點為基礎的對巫術的認識，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可是在今天社會進步，科學早已成為了主流，巫術依舊未退出歷史舞臺，說明有其合理的一面。

評析《白鹿原》的眾多讀者對文中的婚嫁喪葬巫術儀式等習俗都說成是中國無知愚昧帶有濃厚的封建性，在這部“民族秘史”中我們是否看到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貧窮苦難壓垮了中國人剛直的脊背，汗水濕透了襤褸的衣衫。辛勤的勞作依舊食不果腹，面對貧窮饑生老病死天災人禍，他們積極抗爭尋求各種辦法只為了活著。筆者在《白鹿原》中看到神鬼，精靈，占卜，風水，這些中國傳統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積淀了千年，雖說有其劣根性，但也具有其很對合理性。在這些習俗的描寫中重塑了民族精神，也重審民族傳統，來尋找民族文化的精髓。

參考文獻：

[1]馬林諾夫斯基：《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

[2]馬林諾夫斯基：《巫術、科學、宗教與神話》，中國民間文學出版社，1986版，

[3]羅宗志《百年來西方人類學家巫術研究綜述》，《廣西民族研究》，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