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張君勱是民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和學者,而蘇聯是張氏長期關注的重點對象之一。本文主要評述抗戰之前張君勱對蘇聯對華政策的看法。與抗戰后主張中蘇兩國加強合作不同,在抗戰之前,張君勱對蘇聯始終抱有敵意和戒備之心,對蘇聯對華政策總體上持批評態度。
[關鍵詞]張君勱;蘇聯;對華政策
一、批判蘇聯的“東方政策”
張君勱認為蘇聯的對華政策是從屬于蘇聯的“東方政策”,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這里的東方指的是位于蘇聯東部的亞洲國家。他指出該政策是蘇聯的“陰謀”,僅僅是蘇聯為一時之需所采取的外交策略,并沒有打算將其奉為外交主義去貫徹實施。蘇聯的外交政策是以蘇聯的國家利益為標尺,如果對其有利,便去實行,萬一隨著時局的變化,對其不利,便立即改變原有政策。張氏還列舉蘇聯先后承認亞美尼亞和格魯吉亞獨立而后又將其吞并的例子來證明上述觀點。
張氏反駁了蘇聯“東方政策”的五個主要內容:第一,該政策要求中國驅除外國資本,實行蘇聯式的共產主義經濟政策。但中國國內的資本主義經濟十分薄弱,不可能馬上過渡到社會主義,而蘇聯實行的戰時共產主義政策已經失敗,卻要把自身已失敗的政策實行于中國,是荒謬的。第二,該政策號召中國的無產階級奪取政權,但是國家將因各階級爭奪政權而陷入內戰,無法抵御外地列強的入侵,“此乃民族自決與共產主義之絕大矛盾?!保?)第三,為避免亞洲各國彼此為敵,該政策主張蘇聯和中國等亞洲國家組成一個聯邦國。但實際上這個聯邦是以蘇聯為主導和盟主,把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各國變為蘇聯的附庸,各國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第四,該政策主張與中國建立自由貿易區,但是蘇聯的經濟實力遠勝于中國,蘇聯可借此輕松入侵中國市場,從中獲利,不利于中國民族經濟的發展。第五,該政策主張驅除外國軍事勢力在中國的影響,保證中國的主權獨立,但是自己卻向中國派遣鮑羅廷等蘇聯軍事人員,參與中國國內戰爭,干涉中國內政。
二、譴責蘇聯對華輸出革命
通過分析前蘇聯領導人托洛茨基關于中國革命的論述,張君勱指出中共實際上是蘇聯領導的共產國際在中國的分部,其在國民大革命時期所采取的行動措施均由共產國際操縱指揮,完全淪為蘇聯和共產國際的附庸。因此,張氏將國民大革命定義為中蘇“共管式之革命”(2)。蘇聯一貫主張進行階級斗爭,但卻選擇與中國國民黨這樣一個資產階級性質的政黨合作,并要求中共加入國民政府,與中小資產階級甚至是部分大資產階級建立聯合戰線。張氏認為蘇聯這樣做的實質目的是在革命過程中利用國民黨的力量,并使中共分取國民政府中的一部分權力,進而控制工農群眾和軍隊,最終在中國實行共產革命。所以為了能和國民黨合作,面對其的一系列反共行動,蘇聯都予以克制和容忍,也沒有要求中共掌握工農運動和軍隊的領導權,始終把國民政府當做牢固可靠的同盟。蘇聯和國民政府兩派實質上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然而隨著國民革命的節節勝利,兩派各自隱藏在背后的圖謀和分歧逐漸顯露,最終導致國民黨發動反革命政變,實行“清共”,而中共則在南方山區建立革命根據地,開展武裝反抗國民黨的斗爭。張氏認為國共合作,實際上是“中俄政客間之大騙局可焉,改造國家云乎哉”(3)。
針對三十年代初中蘇兩國準備復交,國內有輿論期望蘇聯可以放棄以前的對華政策。而張氏認為蘇聯無論對內對外都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階級斗爭、推翻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專政這四項原則,四者是不可分離的整體,指望蘇聯放棄原有政策可謂是天方夜譚。雖然現在斯達林所領導的蘇聯和共產國際宣布放棄列寧所推行向全世界輸出共產革命的政策,但只要在政局混亂的中國有可乘之機,蘇聯依然插手中國國內局勢,施以政治、經濟和軍事等影響,例如建立莫斯科中山大學和牛蘭事件。張氏告誡國人要始終對蘇聯保持警惕。
張氏還指出,英法德等國也都有共產黨,但因其國內有完善成熟的民主政治制度,共產黨可以通過民主選舉進行政治活動,所以沒有發生類似于中國的共產黨“武裝叛亂”。因此要消除“共禍”,就要將中國的政治制度改造的更加合理和完善,“惟有改造一國之內治,使其由秘密結社進而為公開政團而已,使其行動限于政見之宣傳而不至于波及于懦弱之農民與無智之青年而已。質言之,先使吾國政治上無隙可乘,則陳勝吳廣式之共產黨,不難變為泰爾門氏(德國)與哥香氏(法國)之共產黨矣”(4)。
三、關注蘇聯在新疆邊境的異常舉動
此外,張君勱還特別注意到了蘇聯在中國新疆邊境的異常舉動,認為蘇聯很可能在新疆制造另一個“九一八事件”。蘇聯的五年計劃中準備在其靠近新疆的中亞地區修建多條鐵路干線和支線。張氏總結近年來他的所見所聞,指出蘇聯的中亞鐵路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如果成通車,將對新疆形成包圍之勢,對中國有兩大不利影響:第一,蘇聯紅軍可以通過鐵路迅速入侵新疆,而中國的駐疆部隊數量少而且分布分散,內地的軍隊又相距太遠無法如蘇軍那樣快速到達。第二,蘇聯會加快鐵路沿線地區的工農業發展,由于與新疆接壤,蘇聯可以憑借其經濟實力很容易的控制新疆的經濟權。張氏列舉了東北和上海“一二八事變”的戰事中,中國軍隊的本土調兵速度還不及日本從國內調兵的速度這一事實,指出原因是“近代交通機關之有無也”,“一國之于領土,有近代交通,則其地存,無近代交通,則其地亡”(5)。另外,張氏還指出,與新疆接壤的中亞、阿富汗、伊朗和土耳其等國都是蘇聯和英國正在相互爭奪的勢力范圍,而蘇聯中亞鐵路的建成,有利于其在上述地區擴張勢力。該地區形勢復雜,很有可能成為爆發新的國際戰爭的導火索?,F在的新疆局勢已經十分危急了。
在抗戰之前,張君勱是通過西方民主主義的視角去看待蘇聯和共產主義,自然對蘇聯的對華政策基本上持批評態度,指責蘇聯干涉中國內政,威脅中國國家安全,并且經常運用歷史事實相互對比來佐證他的觀點。但不可否認張氏的部分觀點從國家利益出發,確實有合理之處,甚至關注到了一般人所忽略了的地方,值得后人認真總結和反思。
注釋:
(1)世界室主人(張君勱).蘇俄評論[M].上海:新月書店,1927:95
(2)世界室主人(張君勱).蘇俄評論[M].上海:新月書店,1929:117
(3)張君勱.史泰林治下之蘇俄[M].北平:再生雜志社,1933:202
(4)張君勱.史泰林治下之蘇俄[M].北平:再生雜志社,1933:204
(5)張君勱.史泰林治下之蘇俄[M].北平:再生雜志社,1933:211
作者簡介:杜明達,(1990-),男,安徽金寨人,湖南大學岳麓書院2012級中國史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