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 徐 源
參照物(八章)
貴州 徐 源
一只破罐子,安靜,從不調皮,甚至卑謙。
和天花板對峙,不曖昧,不講一句話。
我住在這座城市,潮濕的出租屋。我有幾平方米的大地。
破罐子,裝下花朵。愛情屬于柔軟的手指。
現在裝下我。遠方的幻想,和近處的孤獨。
我歷經的痛楚,像飄揚的氣球,是昨天破的。
那些暗淡的生活,不扔掉。怕脆弱的瓷,把我留在寂寥的小屋。
我像一扇低矮的窗子,努力透著光。
在回憶里,安靜,從不調皮,甚至卑謙。
我不該把身影,掛在傾斜的老樹,任鴉啄食。
或者風干。熟悉的小路,變成一只手,抓住往事不放松。
背叛需要勇氣。像翅膀放棄天空,或者逃離。
是否需要一種距離,抒發心中洶涌的情感?
我不應該讓腳印,在涼涼的風中,瘦如薄菊。
那天,風起。天空高過手指,一只蟬在樹下叫。
我們走了,越來越遠。最后回到樹枝,練習飄落。
動機浮出水面,有些涼。
它們在季節。螞蟻沿著最初的路線,尋找洞穴。
風會收割一切。風誤我。
月光白在窗外。我們看不見聲音,一切自有姻緣。
打電話過去,她說:真無聊啊!于是,無聊就像密密麻麻的蟲子,吞噬我。
某些詞就這樣,一觸即發。來不及防御,比鷹還具殺傷力。
比如說“冷”。站在陽光下,影子哆嗦。我們虛偽,一根指,點破珍貴的膜。
再比如說“愛”。有時比喻為天堂,有時比喻為地獄。真可怕呀!
某些詞就這樣,不說它,它很安靜。
只要輕輕呼喚,它就像洶涌的大海,來到身邊,湮沒你來不及泛紅的抒情。
什么也想不到的時候,腦子很空。天空也很空,沒有一片云。
希望一只鳥飛翔,把我帶走。流水也行,隨便一個地方,娶蓮為妻。
什么也想不到的時候,翻幾頁書,躺成任意一個字,都是注定的姻緣。
有人在陌生的臉龐上,讀出多年前的詩句。他比我熱愛生活。
什么也想不到的時候,塵埃干凈。許多光聚在柵欄,散發油漆的味道。
希望一束清風吹過,清風很空。大地也很空,沒有一座房子。
水有一種力量,這是鐵的力量,你無法阻止它。
它深入石頭,而我們卻顧慮重重,止步不前。
水有一種力量,這是神的力量,你無法超越它。
它洗盡世間,讓靈魂不著塵埃,貴賤同桌。
尚水。以水為馬。我追逐河流的奔騰,我聆聽大海的起伏。
我歌頌過瀑布的決然,我撫摸過湖泊的溫度。
我喝著水,卻一身俗氣,行為懦弱。
水喚醒草木,水滋潤沙漠;水隨物賦形,水容納水。
水有一種力量,這是佛的力量,你無法超越它。
它渡風,讓我低下頭,看到漣漪中扭曲的臉龐。
丟棄撫平的田野,我們一起逃亡。小路彎曲,炊煙裊裊,直指內心。
螞蟻背叛最初的洞穴,迫不及待把自己挪移到城市的鍋口。
生活面前,誰不渴望瓷的光潔?即使有一束風,久吹著疲憊的雙眼。
不忍回頭。樹葉在月光中,落了斑駁的一地。
為年少輕狂的夢而流浪,天涯炎涼。母親!待我白發蒼蒼,回來可否?
顯得傾斜和蕭條。你老了,你的沉默讓我不敢開口。
二十四年,我的歡樂掛在窗口。風吹來,沙沙直響。
一些憂傷在灰暗的墻壁,慢慢凸現。花瓣里慈祥的臉孔,盼望著。
我走時,你蜷縮成一滴小小的淚,在敏感地,欲滴不落。
一只白鴿在寧靜的村莊,它看見我凝滯的腳步和彷徨的內心。
許多年后,我在紙上畫下山水,牛羊的叫聲和雞狗的爭斗。
莊稼在風下成長。我畫下你的面容,畫到門前的小路,筆尖顫抖。
畫到親人蠕動于時空的身影,他們活得幸福,我卻流淚滿面。
老屋!我把你折放在胸前的衣袋,在遠方行走。
你老了,我的胸口疼痛。一盞煤油燈,曾經照亮我飛蛾般的理想。